半小时以后,他看见她走来了。
“啊哈!”他边说着,边向她奔去,“事情经过如何?”
“唉呀!”热尔韦兹说,“您让我对人说了一个弥天大谎,可是,我希望天主会看在我用心是好的面上,原谅我的。”
“有错我来承担。”奥伯里说,“说说看嘛,事情经过如何?”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热尔韦兹说,“我那时难为情极了,我哪儿还记得清说了些什么。我所知道的,就是刑事长官询问我,对他的问题,我时而说‘是’,时而说‘不是’,我只是不能肯定,我是否回答对了?”
“不幸的女人!”雅克·奥伯里大声说,“您总不会承认是你引诱了我吧。”
“啊不!”热尔韦兹说,“我不认为,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那么至少他们有我的地址,可以传讯我?”文书问道。
“有。”热尔韦兹轻声说,“我把地址给了他们。”
“行了,很好,”奥伯里说,“现在,我们希望以后的事由天主来安排吧。”
说着,雅克·奥伯里就把热尔韦兹送回家,并对她被迫作出的假供词百般安慰了一番,怀着对天主虔诚的信念,转身回到自己的家里。
果真不错,不是天主介入了这件事,就是偶然碰巧,在次日清晨,雅克·奥伯里收到了一张传票,要他当天到刑事长官那儿去出庭对证。
这张传票正是雅克·奥伯里求之不得的,但是,出庭总是一件令人肃然起敬的事情,在他读这张传票时,他感到全身在颤栗。不过,我们得赶紧补充一句,肯定能重见阿斯加尼奥的信心,把自己出卖的朋友救出来的愿望很快就把我们的文书这点软弱的情绪驱逐得远远的了。
传讯定在正午,眼下才只有早上九点;于是他奔向热尔韦兹的家,他看见她和昨天一样激动不已。
“怎么啦?”她问道。
“看这个!”雅克·奥伯里说,他洋洋得意地把手中写得象天书似的传票拿出来,“看这个。”
“几点出庭?”
“正午,我看来看去,就看出这句话。”
“那么您不清楚,您被指控犯了什么罪?”
“不是诱骗你了吗,我的小热尔韦兹,我想。”
“您不会忘记,是您主动要求我这样做的吧。”
“什么,我准备事先给你签字,证明你当时是完全拒绝这样做的。”
“这么说,我服从了您,您不会怨怪我吧?”
“相反,我为此对您感激涕零。”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何况,假如我讲了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迫不得已啊。”
“毫无疑问。”
“那么假如我晕头晕脑的,说出了一些过火的话,您会原谅我吗?”
“我不仅会原谅你,我亲爱的,我的神圣的热尔韦兹,我还要事先原谅你。”
“啊!”热尔韦兹叹口气说,“啊!坏东西,真正毁掉我的正是这几句话。”
显而易见,热尔韦兹真的是被勾引了。
直到正午欠一刻时,雅克·奥伯里才想起他在正午要出庭。他向热尔韦兹道别。因为路程较远,他是奔着去的。当他敲刑事长官办公室的门时,正午的钟声刚响。
“请进。”还是那个说话带鼻音的人叫道。
这次,邀请无需重复第二遍,雅克·奥伯里嘴含微笑,鼻子朝天,歪戴着无沿帽,走进了穿黑长袍的高个子的房间里。
“您的尊姓大名?”那人问道。
“雅克·奥伯里。”大学生答道。
“干什么的?”
“文书。”
“做了什么事?”
“勾引女孩子。”
“哦!昨天,有一个状子是告您的,是谁交上来的……”
“是热尔韦兹一佩莱特·波比诺。”
“很好,请您坐在那儿,等轮到您。”
雅克按照穿黑长袍的人吩咐的那样坐了下来,耐心地等着。
有五、六个面孔、年龄、性别都不尽相同的人象他那样在等着,他们都比他先到,自然就比他先轮到了。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些人大概是原告证据不足,单独出来了;而其他的人则是由法院的小警官或是两个法警陪着出来的。雅克·奥伯里对后一部分人的运气羡慕不已,因为他们是被带到他渴望能进去的夏德莱城堡去的。
最后,传到了文书雅克·奥伯里。
雅克·奥伯里忙不迭地站起,喜形于色地冲进刑事长官的办公室,就如有一项最使他高兴的娱乐在吸引着他似的。在刑事长官的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个人比候见室的那个人更高,更干,更瘦,更黑,这在五分钟前,雅克·奥伯里会认为简直是不可能的:这是书记官,另一个是个肥肥胖胖,圆墩墩的矮个儿,眼神活泼,嘴角带笑,一脸和气相,那是刑事长官。
奥伯里和他笑脸相迎,而文书几乎想去握法官的手了,他觉得这位可敬可亲的法官是多么和蔼可亲啊。
“喂,喂,喂!……”刑事长官边看着文书边哼着。
“一点也不错!是的,阁下。”文书答道。
“果真不错,看您外表,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法官接着说,“谈谈吧,滑稽的先生,请拿一张椅子,坐下。”
雅克·奥伯里拿过一张椅子,坐下来,跷起一条腿,高高兴兴地摇晃着。
“啊哈!”刑事长官搓着双手说,“我们来看看,书记官先生,我们来看看原告的证词。”
书记官站起来,多亏他的颀长的身体,他侧着身子便在堆着文件的桌子的另一端,取到了有关雅克·奥伯里的卷宗。
“在这里。”书记官说。
“瞧瞧,谁是原告?”刑事长官问道。
“热尔韦兹一佩莱特·波比诺。”
“就是她。”文书点着头说,“没错。”
“矿工,”书记官说,“十九岁。”
“哦!哦!矿工!”奥伯里惊呼道。
“她在申诉里是这样说的。”
“可怜的热尔韦兹!”奥伯里喃喃地说,“她说她自己当时神魂颠倒的都不知答些什么了,说得对啊……”接着,他又对法官说,“她对我说自己是二十二岁,不管怎么说,就算十九岁吧。”
“这么说,”刑事法官说,“这么说,我的小伙子,您被控告诱惑了一个矿工姑娘。哦!哦!哦!”
“哦,哦!哦!”奥伯里附和着说,分享着法官的愉快。
“并且案情恶劣。”书记官补充说,在法官和文书轻松愉快的对话中,又插进了一个刺耳的颤音。
“并且案情恶劣。”法官重复道。
“活见鬼!”雅克·奥伯里说,“如果能知道案情恶劣的内容,我将不胜荣幸。”
“六个月来,由于原告对被告的一切哀求,一切诱惑无动于衷……”
“六个月来?”雅克接着说,“对不起,书记官先生,我想这里面有错。”
“六个月来,先生,这是写着的!”穿黑袍子的人以一种不容置辨的语气说。
“好吧,就算六个月,”奥伯里回答说,“可是事实上热尔韦兹完全可以说……”
“前述的雅克·奥伯里,由于她无动于衷,就威胁她……”
“哦!哦!”雅克惊呼道。
“哦!哦!”法官重复道。
“可是,”书记官接着说,“前述的热尔韦兹一佩莱特·波比诺人品端庄、正气凛然,使得该冒失鬼自惭形秽,请求饶恕。”
“哦!哦!”奥伯里喃喃地说。
“哦!哦!”刑事长官跟着说。
“可怜的热尔韦兹!”文书接着说,他边自言自语,边耸了耸肩,“她的脑子滑到哪里去了?”
“哪知,”书记官又说道,“此反悔是伪装的;不幸,原告天真纯洁,秉性正直敦厚,居然信以为真,终于有一天晚上,她不慎接受了被告请她吃的点心,前述的雅克·奥伯里在她喝的水中渗了……”
“在她的水中?”文书打断他的话问。
“原告申诉她从未饮过酒,”书记官接着说,“前述的雅克·奥伯里在她喝的水中渗了麻醉剂。”
“说下去!书记官先生,”文书大声说,“见鬼,您在念什么东酉啊?”
“原告的证词。”
“不可能!”雅克接着说。
“是书面的吗?”刑事长官问道。
“白纸黑字。”书记官答道。
“说下去。”
“实际上,”雅克·奥伯里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罪愈大,我就愈有把握可以到夏德莱城堡去会见阿斯加尼奥。就算是下麻醉剂吧。请说下去,‘书记官先生。”
“那么您承认了?”法官问道。
“我承认。”文书说。
“啊!无赖!”刑事长官说,搓着手爆发出一阵大笑。
“就这样,”书记官接着说,“可怜的热尔韦兹失去了理智,终于向求爱者承认她爱他。”
“哦!”雅克说。
“幸福的坏蛋!”刑事长官喃喃自语地说,他的一对小眼睛在熠熠发光。
“可是!”雅克·奥伯里大声说,“可是,这里面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您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