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天主!雅克,”少女怜惜地做了一个手势说,“你疯了?”

“又是这句话。他们就是说,我疯了,于是想把我送进收容所,而我么,我想去的,偏偏是夏德莱城堡。”

“您想到夏德莱城堡去?去干什么,奥伯里?夏德莱城堡是一座阴森可怕的监狱。我听说,一旦进入里面,就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出得来。”

“不过,我必须进去!我应该进去!”大学生大声说,“救他只有这个办法。”

“救谁?”

“救阿斯加尼奥。”

“谁,阿斯加尼奥?那个英俊的小伙子,您的朋友邦弗尼托的学徒吗?”

“就是他,热尔韦兹。他在夏德莱城堡坐牢,而且是因为我的过错才到那儿去的。”

“伟大的天主啊!”

“所以,”雅克说,“我应该到他那儿去,把他救出来。”

“那么他为什么会到夏德莱城堡里去的呢?”

“因为他爱大法官的女儿,他追求了她。”

“可怜的年轻人!怎么,就为了这个把他关进监狱?”

“是的,热尔韦兹。现在,你明白了:他把她藏了起来,而我呢,我暴露了他的窝藏地点,而且我象一个傻瓜,一个混蛋,一个卑鄙小人,居然把这一切逢人便讲。”

“除了我!”热尔韦兹说,“就凭这点,我认识您啦!”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您吗,热尔韦兹?”

“您没向我透露过一个字。您一见到别人话就多了,但不是对我。您要来这儿,不是亲我,就是要喝要睡,但从来也不谈心。要知道,先生,一个女人喜欢谈心。”

“那好吧!那么眼下我们在做什么呢,我的小热尔韦兹?”雅克说,“我们是在谈心吧,是这样的吧?”

“是的,因为您需要我。”

“说真的,你能帮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

“你可以说,我勾引过你。”

“当然啦,坏东西,您是勾引过我。”

“我!”雅克·奥伯里惊愕得大声说,“我,热尔韦兹,我勾引过你?”

“哎唷!是的,就是这句话;勾引,先生,您用花言巧语,假惺惺的誓言,不光彩地勾引过。”

“我用花言巧语,假惺惺的誓言?”

“一点儿也不错。您不是向我说过,我是圣日耳曼一戴普莱斯地区最漂亮的女孩子吗?”

“这个,我现在还是这么说。”

“您不是向我说过,假如我不爱您,您会因失恋而死的,是吗?”

“你以为我是这样说的吗?真有意思,我可记不得了。”

“而且,如果相反,我爱您的话,您会娶我的,是吗?”

“热尔韦兹,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

“您说过,先生。”

“没有,没有,没有,热尔韦兹。我的父亲让我发过一个誓,就象哈米尔卡让汉尼拔发誓一样。”

“什么誓?”

“他让我发誓要象他那样,一生不结婚。”

“啊!”热尔韦兹大声说,使出了女人说哭就哭的拿手好戏,马上以眼泪来助威了,“啊!男人们都一个样。对他们,山盟海誓一钱不值,当可怜的姑娘被勾引上了,他们把说过的话就忘得一干二净。因此,我也来起个誓,我上当受骗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誓起得好,热尔韦兹。”文书说。

“我想到,”女青工大声说,“对小偷、扒手、拦路抢劫犯都可以绳之以法,而对糟蹋可怜的姑娘的坏人却没有法律制裁,真让人寒心。”

“有,热尔韦兹。”雅克·奥伯里说。

“有吗?”热尔韦兹又问。

“当然,既然你已经看见,可怜的阿斯加尼奥因为勾引了科隆帕就被送进了夏德莱城堡。”

“好极了,”热尔韦兹答道,自她确信雅克·奥伯里决定不让她做过门媳妇作为报偿之后,她对自己的失节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痛苦过,“是啊,好极了,而且我也愿意您和他一起进夏德莱城堡。”

“哦,我的天主!我所求的也正是这样。”文书高声说,“正象我方才对你说的,我的小热尔韦兹,这件事,我就依仗您啦。”

“您依仗我?”

“对。”

“笑吧,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不笑,热尔韦兹。——我说,假如你有胆量……”

“什么胆量?”

“在法官面前控告我。”

“控告什么?”

“控告我勾引你;可是你决不敢的。”

“什么,我不敢,”热尔韦兹被激怒了,大声说,“我不敢说真话!”

“你想想吧,要起誓呢,热尔韦兹。”

“我会起誓的。”

“你会起誓,说我勾引过你,我?”

“对,对,百分之百的正确!”

“这么说,一切顺利,”文书高兴地说,“我么,我有点儿不相信,你听着,起誓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对,当场就起誓,我会把您送进夏德莱城堡的,先生。”

“好。”

“在那儿,您将会见到您的阿斯加尼奥。”

“好极了!”

“而且,你们有足够的时间一块儿反省忏悔。”

“我求之不得。”

“刑事长官在哪儿?”

“在法院里。”

“我这就去。”

“我们一齐去吧,热尔韦兹。”

“好,一齐去,这样,判刑会快些。”

“挽住我的胳膊,热尔韦兹。”文书说。

“来吧,先生。”女青工说。

于是,这两个人便向法院走去,看他们那走路姿势,就象通常在礼拜天,他们去教士牧场或是去蒙玛特尔高地似的。不过,当他们越来越走近雅克·奥伯里富于诗意地称之为忒弥斯神殿的那座建筑物时,热尔韦兹的步伐也就越来越慢了;等她走到了楼梯脚下,她上楼梯都有些困难了,最后,抵到了刑事长官办公室的门口,她完全迈不开步子了,文书感到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胳膊上了。

“怎么了!热尔韦兹,”他对她说,“你胆怯了吗?”

“没有,”热尔韦兹说,“不过,刑事长官真有点叫人害怕。”

“他和别人一样都是人,当然啦!”

“是的,可是得向他陈述一些事情……”

“那好嘛!你就说出来嘛。”

“可是还要起誓。”

“你起誓嘛。”

“雅克,”热尔韦兹问道,“你真的肯定勾引我了?”

“当然啦!是的,我肯定,”雅克说,“何况,你自己刚才不是和我一再这样说的吗?”

“对,是这么回事;可是,这有些奇怪;我觉得,我现在看问题的方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算了吧,”雅克说,“你是胆怯了吧;我早就料到啦。”

“雅克,我的朋友,”热尔韦兹大声说,“把我带回家吧。”

“热尔韦兹,热尔韦兹,”大学生说,“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答应我的啊。”

“雅克,我不会再责备你了,我再也不向你说什么了。我爱过你,因为你讨我喜欢,就这些。”

“别说了,”文书说,“我担心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已为时过晚了。”

“什么,为时过晚?”

“你到这里来是来控告我的,你就得告我。”

“决不,雅克,决不,你没有诱骗过我,是我太轻浮了。”

“走吧,走!”文书大声说。

“何况,”热尔韦兹垂下眼睛接着说,“我仅仅被勾引了一次。”

“什么,仅仅一次?”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恋爱。”

“那好!你还要让我相信,你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雅克,把我带回家吧。”

“哦!这个,不!”雅克说,由于热尔韦兹回绝了他,再加上明白了她回绝的原因,感到非常气愤,“不!不!不!”说着,他敲了敲法官的门。

“你干什么?”

“你没看见吗?我在敲门。”

“请进!”一个说话带鼻音的人叫着说。

“我不愿意进去,”热尔韦兹说,她挣扎着,想把她的胳膊从文书的胳膊里抽出来,“我不进去。”

“请进。”那个人又说了一遍,嗓门更大了。

“雅克,我要喊了,我要叫人了。”热尔韦兹说。

“快进来!”那人第三次说,声音愈来愈近。同时,门开启了。

“怎么了!你们想干什么?”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瘦高个子说,热尔韦兹一看见他就吓得浑身上下索索发抖。

“这是,”雅克·奥伯里说,“这是一位小姐,她来控告一个坏人诱骗了她。”

说着,他就把热尔韦兹推进一间黑洞洞的、肮脏丑陋的房间,这间房间也就是邢事长官办公室的候见室。同时,门好象上了弹簧似的又关上了。

热尔韦兹轻轻地叫唤了一声,一半出于恐惧,一半出于惊奇,她走去坐在,更确切地说是倒在一张靠墙的小凳子上。至于雅克·奥伯里,他担心姑娘叫住他,或是跟着他一起跑出来,一溜烟似的沿着只有文书、法院书记和诉讼人才熟悉的长廊跑掉了,一直跑到了圣夏贝尔教堂的院子里,又从那儿,他才较放心地走到了圣米歇尔桥,因为热尔韦兹回来时肯定要走过这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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