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唐普夫人自从听见别人说起科隆帕,就渴望见见她,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怜的孩子就在那儿,昏死在她的面前。
因此,一路上,嫉妒成性的公爵夫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看见她美貌非凡,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细细地察看她脸上每一根秀丽的线条,逐一地计数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身上每个动人之处,现在,她已经在她的手掌心里,由她支配了。这两个女人狭路相逢了,她们向往着同一个男人的爱情,争取着同一个男人的心。一个忌恨不已,可是权力通王,另一个懦弱无能,可是被深深地爱着;一个凭借着自己显赫的地位,另一个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一个骄奢淫逸,另一个情操高尚。这两个咫尺天涯的女人现在相遇了,碰到一块儿来了,公爵夫人天鹅绒的长裙压在科隆帕简朴的白色的连衣裙上。
虽说科隆帕全无知觉,她的脸色也未必见得比安娜更苍白。她默默地凝视着她,大概是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她的希望破灭了,因为,当她不知不觉地喃喃地说“别人说的没错,她果真是美,真美!”时,她的手把科隆帕的手紧紧地搓着,少女在一阵疼痛下从昏迷中惊醒,张开她那对大大的眼睛说:“啊!夫人,您把我弄疼了。”
埃唐普夫人一看见科隆帕的眼睛又睁开来,赶忙松开了她的手。
可是少女几乎是先感到疼痛以后才恢复思维的。她说的这句话,是疼痛憋出来的,刹那之间,她只是惊愕地呆望着公爵夫人,还不能把自己的思路理清。她审视了一会后,终于说道:“您是谁,夫人?您这是把我带到哪儿去?”
接着,她突然往后缩了一下,大声说:
“啊!您是埃唐普公爵夫人!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住口。”安娜威严地接着说,“住口。再呆一会儿,我们就单独在一起了,您爱怎么问就怎么问,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她说这几句话时,目光严峻而傲慢;不过,这种感情来自她本身的尊严,而不是命令科隆帕住口装出来的。科隆帕就此再也不说一句话了,一直到了埃唐普宫;到了那儿之后,在公爵夫人的示意下,她跟她走进了夫人的小祈祷室。
当这两个情敌面对面地单独处在一起时,在一二分钟之内,她们一言不发,相互打量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迥然不同:科隆帕是沉静的,因为她把希望寄托给了天主,对邦弗尼托满怀信心,精神上得到了支持;安娜对她安之若素的态度气坏了,怒形于色,不过,丝毫没有发作,因为相信自己铁一般的意志和她的权力一定能压倒这颗幼小的心灵。
还是她首先打破了僵局。
“嗯,我年轻的朋友,”她说,言词虽然客气,口气却掩饰不住她思想上的苦涩,“您终于又回到了父亲的照管之下了!这样好嘛,首先,让我对您的勇敢行为表示祝贺;在您这个年纪,您真……大胆,我的孩子。”
“这是因为天主和我在一起,夫人。”科隆帕天真地答道。
“您说的是什么天主,小姐?哦!大概说的是玛尔斯神吧。”埃唐普夫人眨了一下眼睛说,她在宫廷里经常眨巴着她那随机应变目空一切的眼睛。
“我只认识一个神,夫人;那就是善良、永恒、庇护人的天主,他规劝富人行善,伟人谦抑。对我说的那个天主一无所知的人们是要倒霉的,因为总有一天,他反过来也不会认识他们的。”
“好嘛,小姐,好嘛!”公爵夫人说,“真是进行道德教育的时候啊!假如我现在不愿意去想,您是想以自己的厚颜无耻来让人原谅您的失节行为的话,我倒会祝贺您具有即兴之才的。”
“说真的,夫人,”科隆帕回答说,口气中全无尖刻的意思,不过她微微地耸了耸肩,“我一点也没想着在您面前表示内疚,我甚至还不知道您有什么权利责备我。如果我的父亲责问我,我将会带着敬意和痛苦回答他的。倘若他责备我,我就准备为自己辩护。可是在那以前,公爵夫人,如果我沉默不语,您还是忍着点吧!”
“我懂,我的声音遭您讨厌,而您更愿意一个人呆着沉思,让自己自自在在地去想您所爱的那个人,是吗?”
“无论什么声音,哪怕它再讨厌,也不能阻止我去想他,夫人,特别是他在不幸中的时候。”
“那么您竟然敢承认您爱他?”
“我们之间的差别就在于此,夫人:您爱他,您,却不敢承认这回事。”
“放肆!”埃唐普公爵夫人高声说,“我认为这是在向我挑战!”
“哎呀,不!”科隆帕温和地回答道,”我不是向您挑战,我仅仅是回答您的问题,因为您逼着我回答。请您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也不来妨碍您的计划。”
“那好吧!既然您逼得我非这样做不可,孩子,既然您自以为很强大,可以来跟我斗;既然您承认了自己爱他,我也向您表白我也爱他,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就坦露了我的愤慨。是的,我爱阿斯加尼奥,因此,我恨你,总而言之,有什么必要对你弄虚作假呢?你是唯一的一个人,我可以与之无话不说的,因为你单独在场,不论你说什么,别人不会相信的。我要说:是的,我爱阿斯加尼奥!”
“这么说,我同情您,夫人。”科隆帕轻轻地接着说,“因为阿斯加尼奥爱我。”
“对,一点也不错,阿斯加尼奥爱你。可是如果有可能,我就会引诱他;如果非做不可的话,我就会欺骗他。如果有必要,我就会犯罪,我终归会把他从你那儿抢过来的。听见了吧?我名叫安娜·德·埃莉,埃唐普公爵夫人。”
“夫人,哪个女人最爱阿斯加尼奥,他就爱哪个。”
“啊!不过您就去听听这个女人的心声吧!”公爵夫人见对方如此自信,绝望地大声说,“难道人们会不相信,在世界上,她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并且无人可与之比拟?”
“我不是说这个,夫人。我既然如此爱他,另一个人也能同样爱他,这‘另一个人’是否就是您,我仅仅对此怀疑就是了。”
“说说看嘛,你把自己的爱吹得天花乱坠,以为我的爱情不能相比,那么你为他做了些什么呢?直到现在,你为他牺牲了什么呢?是你的郁郁寡欢的生活,还是孤独寂寞的惆怅之情?”
“不,夫人,是我的宁静。”
“你爱他胜于什么呢?胜于奥尔贝克伯爵对你的可笑的爱情?”
“不,夫人;胜过孝女对父亲的顺从。”
“你能给他什么呢,你?你能使他富有、强大、使人敬畏?”
“不,夫人;我希望能让他幸福。”
“啊,我么,”埃唐普夫人说,“我么,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将做得更多些;我么,我将把一个国王的全部乐趣奉献给他;我将把财富、爵位、荣誉,奉呈在他的足下,我将给他带来的是一个任他统治的王国。”
“是的,这是真的,”科隆帕微笑着说,“您的爱情能给他除了爱情之外的一切东西。”
“够了,别再进行这令人诅咒的比较了吧!”公爵夫人粗暴地高声说,她感到越来越抵挡不住了。
这时,出现了片刻的沉寂,科隆帕神态安详地呆着,而埃唐普夫人却只得显得怒气冲冲的,以掩饰自己的窘迫。不过,她的一脸怒色逐渐松懈了,她表现得比较温和了,一丝真的或是伪装的善意的光辉慢慢地在她的脸上漫溢开来。终于,她首先重新投入战斗,她的自尊心将不惜一切地只能允许她在这场斗争中以胜利告终。
“说说看,科隆帕,”她以几乎变得亲热的口吻说,“倘若有人对你说‘为他献出你的生命吧’,你怎么办呢?”
“啊!我会心醉神迷地把生命献出来。”
“我也会这样去做的!”公爵夫人大声说道,她的口气证明她这句话即使不能说明她真能牺牲自己,至少也道出了她的爱情的强烈。“可是您的荣誉,”她接着说,“您会象自己的生命那样把它献出来吗?”
“假如您说的荣誉指的是我的名声,可以;假如您说的荣誉指的是我的贞操,不行。”
“什么!这么说,您还不是属于他的?难道他不是您的情人吗?”
“他是我的未婚夫,就是这。”
“啊!她不爱他,”公爵夫人接着说,“她不爱他!一言以蔽之,她把自己的荣誉看得比他重要。”
“假如有人向您说,夫人,”科隆帕又说,她生性温柔,这一下也被激怒了,“假如有人对您说:‘为他,牺牲你自己的爵位,你的尊严,为他牺牲国王对你的宠爱吧,’而且不是暗中进行——这样,就太方便啦——而是公开声明;假如有人对您说:‘安娜·德·埃莉,埃唐普公爵夫人,离开你的宫殿,舍弃你的财产,抛下你的宠臣,跟他到雕刻匠阴暗的工场里去,’又怎样呢?”
“为了他本人的利益,我将会拒绝的。”公爵夫人接着说,仿佛在她的情敌的锐利而深邃的目光逼视下,她是不可能撒谎似的。
“您将会拒绝?”
“是的。”
“啊!她不爱他!”科隆帕大声说,“她把尊严、虚荣看得比他更重要。”
“可是我是对您说,我是为了他才保住我的地位的!”公爵夫人接着说,看见她的情敌又占了上风,十分恼火,“可是我是对您说,这是为了和他共享荣华富贵,我才愿意保住我的尊严的!所有的男人迟早都会喜欢这些东西。”
“是啊,”科隆帕微笑着答道,“可是阿斯加尼奥不属于这样的男人。”
“住嘴!”安娜跺着脚,又一次愤怒地大声说。
这样,狡黠而强大的公爵夫人就没能战胜这个小姑娘。她原以为只需提高嗓门就能把她吓坏了。不论她如何凶狠或者带着讥讽话问科隆帕,她总是安详、谦逊地回答她,这使埃唐普夫人十分狼狈。公爵夫人明显地感到,她听任自己的仇恨随意冲动只能使自己误入歧途。于是她改变了策略。原先,说真的,她没有想到科隆帕是如此美丽,如此聪明,既然她不能使她的情敌屈服,她决心对她进行突然袭击。
在科隆帕这方面,正如我们看见的,她在埃唐普夫人双重的怒火之下,丝毫没有被吓住;她仅仅洁身自好地沉默不语罢了。这回,公爵夫人依照她刚刚制定的新的计划,带着迷人的微笑走过去,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
“请原谅我,我的孩子,”她对她说,“我想,我是太冲动了,我不应该发脾气;您比我强多了,我嫉妒您,再自然不过啦。唉呀!您大概把我看成一般的女人了,一个坏女人!不过,说真的,坏的是我的命运,而不是我。请您原谅我吧。不要因为我们碰巧两人同时爱着阿斯加尼奥,就非得不共戴天。再说您,您是他唯一爱着的人,表现得宽宏大量些是您的责任。让我们成为姐妹吧,愿意吗?让我们敞开心怀好好谈谈,我将尽力在您的思想里消除对我的不好的印象,那可能是我唐突无礼造成的。”
“夫人!”科隆帕疑疑惑惑地说,本能地用劲把手缩了回来。
接着,她又补充说:
“说下去吧,我听着呢。”
“啊!”埃唐普夫人回答道,装出轻松愉快的样子,仿佛她非常理解少女迟迟疑疑的心情,“您就放心吧,小家伙,我不让您信任我,是不会要求您的友谊的。听着,为了让您知道我是谁,为了让您对我了解得象我对自己了解得一样清楚,我将三言两语地向您谈谈我的生平。我的心情和我的经历不太相似,这就不谈了!别人常常诬蔑我们,诬蔑我们这些被人称为贵夫人的女人。啊,我们是该被同情的,因嫉恨而咒骂我们就大错特错了。这样,您,譬如说,我的孩子,您是如何看待我的呢?请直爽地说,您把我看成了一个堕落的女人,是吗?”
科隆帕不自然地动了一下,看出她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有些困难。
“可是,即使别人把我毁了,”埃唐普夫人又继续说,“难道这能怪我吗?您生活在幸福中,科隆帕,可别过份瞧不起那些苦命的女人。您直到现在为止,都是生活在一尘不染、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您永远也不理解生活在名利角逐的场所中是怎么回事。因为命中注定要受如此酷刑的女人,就如被人盖满鲜花的牺牲者一样,别人看她们的生活,光是看到光明的一面。她们没有爱情,只有取悦别人的权利。就这样,从我青年时代起,我的想法,只能是争取国王的宠爱,天主赋予女人的美,是为了让她们以美换取真正的爱情,而他们逼迫我用它换取一个爵号,他们设了一个美人计。那好!请您告诉我,科隆帕,一个可怜的孩子,在好坏不分的年纪就被人看上了,别人对她说:‘好就是坏,坏就是好’,您要她怎么样呢?因此,您看,别人对我灰心失望了,我呢,我可不灰心。天主可能会原谅我,因为,在我的周围没有人告诉我有个天主存在。我孤独、懦弱、无依无靠,您要我怎么办呢?打那以后,我的全部生活就是耍手腕和欺骗。不过,我本不适宜扮演这个可憎的角色的,证据,您也看到了,这就是我爱上了阿斯加尼奥,证据,就是当我感到我爱他时,我同时觉得幸福和羞耻。现在,请您告诉我,可爱而纯洁的孩子,您理解我了吗?”
“嗯。”科隆帕天真地答道,她被这番虚情假意的话蒙骗住了,这番谎言听起来象是真的。
“这么说,您就会同情我了。”公爵夫人大声说,“您让我离得远远的,默默无声地爱着阿斯加尼奥,这样,我就不再是您的情敌了,既然他是不会爱我的。这样,回过来说,我,我认清了这个世界,对人间的邪恶、诈骗、欺罔了解甚多,我,我就替代您失去的母亲,我,我将给您以指导,我,我将把您拯救出来。现在,您看清楚了,您可以信赖我了,因为现在,您知道我的身世了。在一个女孩子的心中,有人激发起了女人的情欲,这就是我的全部过去。我的现在,您看见了,我成了国王公开的情妇,我在蒙垢受辱。我的未来,这就是我对阿斯加尼奥的爱,而不是他对我的爱。因为您自己也说了,我自己也是经常这么说的,阿斯加尼奥永远也不会爱我;但正因为我的爱情是纯洁的,他将会使我变得更纯洁。眼下,轮到您说话了。也请您畅所欲言,把一切都告诉我。把您的过去说给我听听吧,亲爱的孩子。”
“我的过去,夫人,是很简短的,太简单啦。”科隆帕回答道,“三种爱情就概括了。我曾经爱过,现在爱着,将来仍然要爱:天主,我的父亲,阿斯加尼奥。不过,在过去,我还没有遇见过阿斯加尼奥,我的爱仅仅是一个梦;眼下,这是痛苦,未来,这就是希望。”
“好极了。”公爵夫人说,强捺住内心的嫉妒,并且抑制不让泪水涌上眼睛,“可是别把话说到一半,科隆帕。现在您准备干什么?您,一个可怜的孩子,怎样进行斗争,来与象您的父亲和奥尔贝克伯爵那样的两个坚强而有力的人抗衡?还不算上国王,他看见过您,并且爱着您。”
“啊!我的天主啊!”科隆帕喃喃地说。
“然而,国王对您的爱慕是埃唐普公爵夫人一手造成的,您的情敌,安娜·德·埃莉,您的朋友,将会把您从他那儿解脱出来;因此,别管国王了。但是,还有您的父亲,还有伯爵。他们的企图可不象弗朗索瓦一世的飘浮不定的情欲那么容易挫败的。”
“哦!好事可别只做到一半。”科隆帕大声说,“就如您把我从国王那儿救出来那样,也把我从其他人那儿救出来吧。”
“我只晓得有一个办法。”埃唐普公爵夫人显得在思索的样子说。
“什么办法?”科隆帕问。
“不过,您会吓坏的,您是不愿意照办的。”
“啊!假如只需要勇气,那就说吧。”
“到这儿来,听我说。”公爵夫人说,亲热地把科隆帕拉到她坐的安乐椅旁边的折凳上坐下,并且用手抱住了她的腰,“特别是,别让我要说的开头几句话吓着了。”
“真有那么可怕吗?”科隆帕问。
“您冰清玉洁,纯净无瑕,亲爱的孩子,可是,唉!我们生活在当今的世界上,在那儿,纯洁美好的心只是更增加了一个危险,因为它把您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送交给您的敌人,而您却不能用他们拿来攻击您的武器与他们斗争。好吧!您自己得加一把力,从您的梦幻中走回到现实中来。刚才,您说您可以为阿斯加尼奥献出您的名誉。我并不要求您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您只要在表面牺牲掉您对他的忠诚的爱就行了。您得试着要在势孤力单的情况下和命运作斗争;您,一个贵族之女,梦想和一个金银铺的学徒结婚,这简直是在发疯!听着,请您相信一个真诚的朋友的忠告吧,别执拗不听话,不要一意孤行。您只要在心里成为阿斯加尼奥的未婚妻和妻子就行了,和奥尔贝克伯爵结婚。您让自己姓他的氏,他觊觎的,也就是这个东西;但是,您一旦成了奥尔贝克伯爵夫人之后,您都可以很方便地挫败他那卑鄙的计划,因为,那时,您只需提高嗓门,大声叫屈就行了。至于目前,有谁会认为您斗得在情在理呢?没有人;我本人也不能帮助您违抗父命,如果仅仅涉及到挫败您的丈夫的阴谋,您会看到我怎么去做的。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吧。为了有自主权,您就得从命;为了能独立自主,您就得假装舍弃自由。到那时,您再想到阿斯加尼奥是您的心目中合法的丈夫,和任何其他人结婚只是一种亵渎,您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而您的良知会保持沉默,这时,从世人的眼光来看,您的面子维持住了,对您就无可非议了。”
“夫人!夫人!”科隆帕边起身边喃喃自语地说,在公爵夫人的搂抱下挺直了身子,后者还试着挽住她,“我不清楚,我是否理解您的话了,可是我觉得您在叫我去干一件下流的事情。”
“您说什么?”公爵夫人大声问道。
“我说,贞操不是可以这样拿来做买卖的,夫人,我说,您的诡辩术让我为您害羞;我说,您的友谊是表面的,实质上您怀恨在心,我看见了您为我设下的陷阱。您想玷污我的名誉,让阿斯加尼奥看是吗?因为您明白,阿斯加尼奥永远也不会爱上,或是不会再去爱他所鄙视的女人的,是吗?”
“那又怎样?就是这样的!”公爵夫人暴跳如雷地说,“因为我腻烦了,不想再戴假面具了!哦!你不愿意陷入我替你设下的陷阱,你说的!那好嘛!你将会跌入我把你推进去的深渊!你就听着这句话吧: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一定会嫁给奥尔贝克!”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虽然要成为暴力的牺牲者,但暴力本身便证明我是无罪的;即使我屈从了,在屈从的同时,我也不会亵渎我心中的信仰。”
“这么说,你还要奋力抗争?”
“一个可怜的女孩子的能力范围内的一切办法都会用上。我预先警告您,直到最后,我都会说一个‘不’字。即使您把我的手放在这个男人的手里,我也会说‘不!’即使您要把我拖到祭台面前,我也会说‘不!’即使您要强迫我在教士的面前跪下,当着教士的面,我也会说‘不!”
“那有什么关系!阿斯加尼奥会相信,你已经接受了你已经履行的婚约了。”
“因此,我希望不会履行它,夫人。”
“你指望谁会来援助你呢?”
“上靠天主,下靠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已经是囚犯了。”
“这个人是自由的,夫人。”
“那么说说看,这个人是谁呢?”
“邦弗尼托·赛里尼。”
公爵夫人听到有人说出她看成是不共戴天的敌人的名字时,恨得把牙齿咬得格格地响。但当她想把这个名字再说一遍,并且伴随着一句极为恶毒的咒语时,一个侍从掀起了门帘,通报国王到了。
埃唐普公爵夫人冲出房间,嘴角带笑,向弗朗索瓦一世迎上去,她一面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的仆人看管住科隆帕,一面把国王拖进了自己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