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殖民地都在骚动,因此,在三、四天之前,那个传说中的老房客,风流修士的幽灵回来了。他原来主持的修道院早已毁掉,现在的阿莫里宫就是建造在那片废墟上的。佩里纳太太在夜里曾看见他在大内斯勒宫的花园里散步,他穿着白色的长袍,走路轻手轻脚,在地面上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不发出任何声响。

佩里纳太太住在小内斯勒宫,她又怎么会看见风流修士半夜三点钟在大内斯勒宫的花园里散步呢?我们要回答这个问题,肯定困难重重。可是我们首先是历史学家,对我们推上舞合的人物的最隐私的生活细节,我们的读者是有权了解的,特别是这些细节对我们这个故事的发展大概总有一天会起指路明灯的作用。

自从科隆帕失踪后,皮尔谢里也就无所事事,被辞退了。大法官再一出走,佩里纳太太变成了小内斯勒宫的唯一的当家人了,因为正如我们已说的那样,园丁兰博和他的帮手,也因节省开支,只是在白天才到埃斯图尔维勒老爷家干活,这样,佩里纳太太成了小内斯勒宫至高无上的,又是孤苦伶仃的王后,白天她无聊得很,到了晚上又怕得要死。

不过,她发现,在白天,她至少还有个补救办法:她和鲁贝尔特太太的关系很好,后者会对她敞开大内斯勒宫的大门。她希望鲁贝尔特太太允许她常来看望邻居,这个请求被欣然接受了。

佩里纳太太在看望女邻居时,自然而然就接触了男邻居。佩里纳太太是个今年三十六岁,自称二十九岁的太太,她长得胖墩墩圆滚滚肉鼓鼓的,还保留着三分风韵。她为人又和蔼可亲,来到工场总使工匠们的心情为之一振。这一打左右的伙计们,一个个都是大大咧咧,心情开朗的人,他们平时在工场里炼呀、凿呀、锉呀、锻呀、雕呀,有时,在星期天就赌博,每个星期天少不了喝葡萄酒;而嘻嘻哈哈,喜欢漂亮的女人则更是不分是不是节假日了。因此,我们的老相识中的三个人,在三四天以后,同时都被迷上了。这三个人是:小个子约翰,左撇子西蒙,德国佬海尔曼。

至于阿斯加尼奥,雅克·奥伯里和帕哥罗,他们的心思在别处,也就不为所动了。

剩下的几个人也被这个多情女人撩得心里痒痒的,但是大概他们自己感到地位低下,因此在心头上的爱情的火花蔓延成熊熊烈火之前,就怯生生地用水把星星之火扑灭了。小个子约翰以谢鲁宾的方式恋爱,也就是说,他不顾一切地为爱而爱。我们对佩里纳太太已相当了解了,她是一个头脑极其清醒的女人,对这样一种近于疯狂的爱情冲动是不予理会的。

左撇子西蒙的前程更远大一些,热情也更能持久一些,但是佩里纳太太是一个相当迷信的人。

佩里纳太太曾经看见过西蒙用左手画十字,她想,在结婚证书上签字时,他也肯定会用左手签字。而佩里纳太太相信,用左手画十字与其说是为了拯救灵魂,还不如说是为了使灵魂入地狱,同样,别人也没能说服她,说是用左手签名的结婚证书不一定就会使夫妻双方不幸。佩里纳太太对左撇子西蒙的初次表白虽没有说明她看不上他的真实原因,但话里面也就使这个小伙子对未来失去任何希望了。

最后就剩下海尔曼,呵!海尔曼,他可不一样。

海尔曼根本不象小个子约翰那样是个轻佻的花花公子,也不象左撇子西蒙那样由于先天不足被打入冷宫。海尔曼为人正直、憨厚,这使佩里纳太太内心很欢喜。此外,海尔曼既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他左右开弓,应付自如,仿佛生了一双右手似的。再则,从世俗的眼光来看,他品貌端正,落落大方。于是,佩里纳太太选中了海尔曼。

可是,大家知道,海尔曼纯正无邪,生性腼腆。其结果是佩里纳太太挤眉弄眼也好,皱眉蹙额也好,都无济于事,她的第一套战术在正直羞怯的德国人面前宣告失败。他只是张大了一双大眼睛看着佩里纳太太便满足了,可是如同《圣经》里讲到的瞎子那样,ocutoshabebatetnonvidebat,即使他看见了,看见的也只是尊敬的女管家的整体,对细节毫无所察。这样,佩里纳太太就提出要去散步,或是去奥古斯丁沿河堤岸,或者是在大小内斯勒宫的花园里,每次散步时,她总是选中海尔曼做她的骑士,海里曼心里美滋滋的。在佩里纳太太依在他的胳膊上时,他那颗日耳曼人的巨大的心脏每分钟总要多跳上五六下。或许他说法语有一定的困难,或许他更喜欢听他的心上人说话,总之,佩里纳太太除了听见他说两句非讲不可的话以外,很少听见他说其他的话。他常讲的两句话,一句是:“您好,小姐”;另一句是:“再见,小姐”。海尔曼说这两句话通常间隔是两个小时,说第一句话时,挽起了佩里纳太太的胳膊,说第二句话时,是在分手的时候。不过,虽说“小姐”这个称呼使佩里纳太太感到甜蜜蜜的,并且在整整两小时内她独个儿滔滔不绝,不用担心被人打断,也不无乐趣,但是,佩里纳太太总还是希望自己独白时,能时而听到对方发出几声感叹,以便让她心中有个数,能弄明白在她的沉默寡言的同伴的心目中,对她的感情究竟增长了多少。

不过,虽然感情没有用言语来表白,也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倒是确确实实地在增长着。在正直的德国人心中的爱情的火焰,天天被佩里纳太太撩拨着,越烧越旺,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火山。最后,海尔曼察觉到了佩里纳太太对他的青睐,静等着对方在进一步的表示后就准备正式求爱了。佩里纳太太对他的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一清二楚的。一天晚上,在小内斯勒宫的门口要分手时,她看见他激动异常,认为此时握他一下手,真是恰到好处。海尔曼喜不自胜,报以同样的表示;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佩里纳太太惊呼了一声,原因是海尔曼刚才兴奋过度,握手时把握不住轻重了。他原先以为他握得愈紧,他表示的爱情也愈强烈,他差一点没把可怜的女管家的手指捏断了。海尔曼听她这么一声惨叫,吓呆了,可是佩里纳太太生怕在他初次尝试时就让他泄气,脸上强堆起笑容,缩回了她一时被压扁的手指。

“没什么,”她说,“没什么,亲爱的海尔曼先生,没什么,绝对没什么。”

“万分抱歉,佩里纳小姐。”德国人用夹生的法语说道,“这是因为我太爱您了,我握您的手多重,我爱您就有多深!万分抱歉!”

“没什么,海尔曼先生,没什么,我希望,您对我的爱是真诚的,一个女人不会因此而感到羞愧。”

“天啊!天啊!”海尔曼说,“我以为,佩里纳小姐,我对您的爱是真诚的;我就是还没有敢向您表白就是了。不过,既然这句话已经说出来了,我就再说一遍:我爱您!我爱您!我太爱您啦!佩里纳小姐。”

“我么,海尔曼先生,”佩里纳太太嗲声嗲气地说,“我想我可以向您说,因为我认为您是一个正直的年轻人,是不会损伤一个可怜的女人的心的·一我的天主啊!让我怎么说呢?”

“啊!说吧!说吧!”海尔曼大声说。

“那好吧!……哦!向您表白,我是不对的。”

“Nein!Nein!您没错!说吧!说吧!”

“那好吧!我向您承认,对您的感情,我不是无动于衷的。”

“天主保佑!”德国人兴奋极了,大声说道。

有一天晚上,在散步之后,住在小内斯勒宫的朱丽叶重新陪伴着她的罗密欧,把他送到大内斯勒宫的石台阶前。在回来的路上,当她单身走过花园门前时,她瞥见了我们已经介绍过的那上下穿戴一身白的人影,照这位称职的女管家说,他肯定就是那个风流修士。佩里纳太太回到家里后,赶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吓得魂不附体的那模样,也是不难想象的。次日一大早,整个工场都知道夜间闹鬼的事情,不过,佩里纳太太只是大致说了一下,认为有鼻子有眼地说出来,没有好处。

她反正看见风流修士,就这些,再问也没有用,问来问去还是这句话。

在大内斯勒宫,人们整天就是谈论着风流修士。一些人真以为幽灵再现了,另一些人却嗤之以鼻。不难看出,阿斯加尼奥是反对幽灵一说的,成了怀疑派的头头。

怀疑派的成员有:小个子约翰,左撇子西蒙,雅克·奥伯里和阿斯加尼奥。

坚信派的成员有:鲁贝尔特太太,斯科佐纳,帕哥罗和海尔曼。

入夜,大伙聚集在小内斯勒宫的第二进院子里。有人在上午向佩里纳太太问起过关于风流修士的来龙去脉的事,她要求给她一天时间回忆一下;现在到了晚上,她宣称,她准备把这个可怕的传说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佩里纳太太象一个近代的剧作家那样懂得怎样编造剧本,她明白,一个鬼故事在太阳下面讲毫无意义,而在黑暗里叙述则效果显著。

她的听众有:坐在她右面的海尔曼,坐在她的左面的鲁贝尔特太太;并排坐在一起的帕哥罗和斯科佐纳,夹在他的两个朋友——小个子约翰和左撇子西蒙之间躺在草地上的雅克·奥伯里。至于阿斯加尼奥,他早就宣称,对妇道人家传说的这类离奇古怪的故事他不感兴趣,他连听都不愿意听。

为了听得更舒服些,每个人都摆弄了一下身子。冷场片刻后,海尔曼开口道:

“现在,现在,佩里纳小姐,您可以向我们讲讲风流修士的故事吧?”

“好吧,”佩里纳太太说,“好吧。可是,我应该预先警告你们,这个故事太可怕了,可能这个时辰讲不挺合适,虽说在我们之间有人不相信鬼,不过,我们都是虔诚信教的,何况即使魔鬼来了,海尔曼先生也能把它赶跑,因此,我还是向你们讲讲吧。”

“对不起,对不起,佩里纳小姐,说到把魔鬼赶跑,我得说,也别指望我;只要您愿意,来上几个人打架,我不怕,可是魔鬼我打不过。”

“好吧!魔鬼真的来了,我来和它打,佩里纳太太。”雅克·奥伯里说,“说吧,别害怕。”

“在您的故事里,有一个烧炭人吧,佩里纳太太。”海尔曼说。

“烧炭人?”女管家问道,“没有,海尔曼先生。”

“那好!这无所谓。”

“为什么要有烧炭人,说呀?”

“这是因为在德国的故事里,总有一个烧炭人。不过没关系,您的故事也一定是非常好听的。说吧,佩里纳小姐,说吧。”

“你们知道,”佩里纳太太说,“从前,在我们现在的这块地方还没建造起内斯勒宫之前,有一些修道士群居在这儿,他们组成了一个修道院,他们个个都是漂漂亮亮,世上少见,最小的个儿也有海尔曼这么高。”

“哦!什么修道院呀。”雅克·奥伯里大声说。

“别出声好不好,贫嘴!”斯科佐纳说。

“是呀,别出声好不好,贫嘴。”海尔曼又补了一句。

“我不问了,不问了。”大学生说,“说下去,佩里纳太太。”

“院长名叫昂盖朗,”讲故事的女人说,“更是一个出众的人物。他们每个人都长着黑漆漆、油光光的胡子,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乌黑乌黑,亮闪闪的;可这个院长的胡子比其他人的更黑,眼睛更亮。除此以外,这些值得称道的兄弟一个个都虔诚敬神,刻苦修行,人人敬重。他们的嗓音和谐而温润,引得方圆几里地的人特地来听他们唱晚祷。至少,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这些可怜的修道士啊!”鲁贝尔特说。

“多么有趣啊!”雅克·奥伯里说。

“真不可思议啊!”海尔曼说。

“一天,”佩里纳太太继续说道,故事刚开头就引起了一连串的赞叹声,这使她有点儿沾沾自喜,“有人把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带到了院长的面前,他请求作为一个初学修士进入修道院,他虽说还没有长胡子,但他有一对黑得象乌木的大眼睛,象黑玉一样发亮;一头乌黑的长发。这样,他就毫不费事地被接纳了。漂亮的年轻人自称名叫安东尼奥,他请求院长能收他为贴身侍从,这个请求也顺利地得到了昂盖朗的同意。我刚才向你们说到过嗓音吧,安东尼奥的嗓音甜美而悦耳!他到的这个星期天,所有在场的人听他唱歌时都心花怒放了。然而,他的嗓音在让您陶醉的同时,又使您感到一些说不出的惆怅,他的音色在您的心中激起的与其说是纯洁美好的情操,还不如说是世俗的卑劣的念头。不过,这儿的修道士太纯洁了,只有他们才体会不出这种不同寻常的感觉的真正含义,而唐·昂盖朗,正如我们介绍过的那样,也从未领略过这样的歌声,他被安东尼奥的嗓子迷住了,指定他以后单独和着管风琴应答轮唱赞美圣母的颂歌。

“此外,年轻的见习传教士的行为也堪为楷模,他忠心耿耿,热情无比地侍候着院长。唯一可以责备他的地方,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在走神:他目光炯炯地追随着院长的一举一动。昂盖朗对他说:

“‘您在看什么,安东尼奥?’”

“‘我在看您,我的父亲。’年轻人答道。”

“‘看您的祈祷书,安东尼奥。您还在看什么呢?’”

“‘您,我的父亲。’”

“‘安东尼奥,看您的圣母像吧。您还在看什么呢?’”

“‘您,我的父亲。’”

“‘安东尼奥,看我们崇拜的耶稣像吧。’”

“另一方面,昂盖朗在灵魂反省时开始发现,自把安东尼奥收进修道院以后,邪念比以往多了,思想更乱了。以前,他每天从来没有忏悔过七次以上的,大家知道,这是圣人的纪录,有时,即使他严格地检点自己一天中的操行也是徒劳的,他至多只能忏悔五到六次,真是不可思议,可是现在,日常的错误总数已上升到十到十二次,有时甚至到十五次。他试图在第二天弥补过失,他祈祷、他戒备、他沉思,这个诚实的人哪。那可好!这些都徒劳无功!他越是这样做,忏悔的次数就越多,甚至达到了二十来次之多,可怜的唐·昂盖朗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感到他不由自主地会产生邪念,并且发现(这个发现能减轻另一个人的痛苦,但却使他更恐惧。)他的最有德行的那些修道士也受到了同样的影响,这种影响又古怪,又不可思议,又不可理解,又素昧平生。这样一来,以往他们忏悔的时间二十分钟,半小时,至多一小时便够了,现在需要整整几个小时。晚餐的时间不得不延迟了。

“在这期间,在当地已流传了一个月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修道院:邻里一座富人府邸里的小姐失踪了,她的名字叫安东尼娅。和我们的可怜的科隆帕失踪的情形一模一样,安东尼娅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消失了。不过,我相信,我的科隆帕是一个天使,而这个安东尼娅仿佛是着了魔。那可怜的老爷爬山涉水寻找失踪的女儿,就象大法官先生寻找科隆帕那样。最后,只剩下修道院要去查看了。老爷知道,魔鬼这个坏东西为了遮人耳目,有时故意躲在修道院里,于是他的指导神父去请求昂盖朗允许他去察访一下。院长欣然同意了。也许,他以为,得力于这次察访,他会对一个月以来,压迫在他以及他的教友心头上的魔力有所了解。啊哈!旮旮旯旯都找遍了也没有用,当城堡主伤心绝望,要告辞的时候,正碰上所有的修道士要去小教堂念晚课,他们在他和昂盖朗的面前经过。他呆痴痴地看着他们,正当最后一名走过时,他惊呼了一声说:

“‘仁慈的天主啊!这就是安东尼娅啊!她就是我的女儿!’”

“安东尼娅,果真不错,因为她的脸刷地变白了,象百合花那样。

“‘你穿着修士长袍,在这儿干什么?’城堡主问道。

“‘您问我在这儿干什么吗,我的父亲!’安东尼娅说,‘我真的爱着昂盖朗。’”

“‘立即离开修道院,造孽的孩子!’老爷大声说。

“‘我只有死了才能从这儿出去,我的父亲。’安东尼娅回答说。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不顾城堡主人的大喊大叫,跟在传教士的后面,冲进了教堂,并且在她坐惯了的祷告席上坐了下来。

院长惊呆了,仍然站着。愤怒的城堡主人还想追回他的女儿,可是唐·昂盖朗恳求他别以这桩见不得人的丑事把这块圣地给玷污了,劝他还是等祷告做完再说。

“父亲同意了他的建议,跟着唐·昂盖朗走进教堂。

“到了唱赞美圣母歌的时候了。管风琴庄严雄壮地奏出了序曲,仿佛象天主的声音。这时,一个优美的,但是带着嘲讽、苦涩、恐怖成份的歌声应和着这件高尚的乐器发出的乐声:这是安东尼娅在歌唱,所有在场的人听了都毛骨惊然。管风琴声平静、沉着而庄严,仿佛想以它天宇间的壮美的音韵压垮侮辱它的来自凡尘俗世的尖厉的喧嚣声。安东尼娅似乎象在迎接挑战似的,转而提高了嗓门,唱得更是激动狂热,绝望悲愤,肆无忌惮。所有在场的人都惶恐不安地在等待着这场可怕的对话、这场亵渎神明的秽语和虔诚的祈祷的交锋以及上帝和魔鬼之间的这场奇特的斗争将引起的后果。在令人颤栗的寂静中,天堂的音乐声象雷鸣般地爆发出来。这一次,发生在亵渎神明的魔曲一章终了的时候,除了一个人以外,这种乐声在所有躬身垂首的人的思想里倾泻了它的怒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仿佛是罪人在最后审判的那天,听到宣判的雷鸣般的声音。安东尼娅还想继续挣扎,但此时,她的曲调仅剩下一声尖利刺耳,令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就如囚犯的一声狞笑,接着,她就面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倒在教堂的石板地上了。当人们想把她扶起来时,发现她已经死了。”

“耶稣,玛丽亚!”鲁贝尔特太太大声说。

“可怜的安东尼娅!”海尔曼天真地说道。

“您真会说笑话!”雅克·奥伯里喃喃地说。

至于其他人,他们都保持沉默,不管如何,佩里纳太太可怕的叙述在怀疑派的心上也产生了影响,只有斯科佐纳仅仅擦去一滴眼泪,而帕哥罗在画十字。

佩里纳太太接着说:“当院长看见魔鬼的使者就这样被上帝愤怒地处死后,这位可怜的好心人以为自此以后他就可以从引诱者所设的陷阱里解放出来了,可是他从此失掉了一个住客,这倒是千真万确的,谁让他粗枝大叶把魔鬼附身的女子留下食宿的呢?因此,在第二天的夜里,他刚刚入睡,就被一声铰链声所惊醒;他睁开眼睛,本能地把目光转向门口,看见门自动开启了,与此同时,一个穿着见习修道士穿的白色长袍的幽灵走到他的床沿,把他抱起,向他叫喊着:

“‘我就是安东尼娅!爱你的安东尼娅!天主已经赋予我一切支配你的权力,因此你造下了罪孽,假如不曾表现在行动上,也反映在思想里。’”

“这样,每天,在午夜时分,就象是天经地义似的,可怕的幽灵必显无疑。最后,唐·昂盖朗决定到圣地去朝拜,幸得天主赐恩,他刚跪倒在圣墓前面,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安东尼娅还不知足。她转而对所有的修道士故技重演,由于象可怜的院长那样清白无罪的人不多,她便每到夜晚就来看望他们,突然把他们惊醒,阴森可怖地冲着他们叫道:‘我是安东尼娅!我就是爱着你的安东尼娅!’”

“这就是风流修士这一称号的由来。

“当您傍晚在街上行走,当一个穿着灰色或白色披风的影子紧随着您的脚步时,您就赶快回家吧!这是风流修士在寻觅猎物哪。

“荒废的修道院的旧址上建起了宫堡后,大家以为可以摆脱风流修士的骚扰了,可是,她似乎对这块地方流连忘返,她不定期地要来显显原形。看,天主就是这样宽容我们的!那个不幸的罪人还是阴魂不散。”

“望天主保佑我们,免受她的伤害吧!”

“阿门!”鲁贝尔特太太一面划十字,一面说。

“阿门!”海尔曼抖抖索索地说。

“阿门!”雅克·奥伯里笑着说。

这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出自内心的感受,情不自禁地接着说道:“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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