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天方夜谭式的故事,邦弗尼托见一个人讲一遍,是您手下的人干的吗,马尔玛涅先生?”她问道,“他说他被四个强盗围攻,只用一只手来抵御,最后,他只是被这些先生一直护送到他的家里。这些彬彬有礼的打手是您的人吗,子爵?”
“夫人,”可怜的马尔玛涅尴尬地答道,“这与事实稍有出入,这个邦弗尼托把自己说得太好一些了。”
“是呀,是呀,在细节上,他美化了些,添油加醋了一些,这点我不怀疑,可是基本事实是真的,子爵,基本事实是真的;而在这类事情上,有基本事实就够了。”
“夫人,”马尔玛涅回答说,“我说过我将要进行反击的,这一次,我将会更顺当些。”
“对不起,子爵,这不是什么反击,要另外开局了。我觉得,赛里尼头两盘已经赢了。”
“不错,利用我不在的时候干的。”马尔玛涅嗫嚅着说,显得愈来愈尴尬了,”因为我手下的人看我不在那儿,趁机溜了,这些混蛋!”
“啊!”大法官说,“我劝您,马尔玛涅,在这点上,您就认输吧,和赛里尼打交道,您捞不到好处。”
“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真可以同病相怜了,我亲爱的大法官。”马尔玛涅回答他说,“因为如果把传闻和发生的事情结合起来,把大内斯勒宫的失守和宅中女主人失踪的事结合起来看,埃斯图尔维勒大人,赛里尼也没给您带来好运气。说真的,我亲爱的大法官,他趁您不在家,就热心地关心起您的家庭成员来了,大家是这么说的。”
“马尔玛涅先生?”大法官咆哮着大声说道,他看到他家庭的不幸遭遇成为人们的话柄,怒不可遏,“马尔玛涅先生!以后,请您对这些话向我作出解释。”
“啊!先生们,先生们,”公爵夫人大声说道,“我请你们千万别忘了,我在这儿。你俩全错了。大法官先生,你们都差不多,谁也不用责备谁,马尔玛涅先生,失败后应该团结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而不应该是战败者之间相互残杀让敌人看了心里好笑。去餐厅吧!请挽住我的胳膊,马尔玛涅先生。好嘛!既然在赛里尼面前,男人不行,他们的力量也不够,我们就瞧瞧看,一个女人的计谋是不是也没法胜过他。我总是想,外人帮忙只会碍事,我一直是喜欢单独作战的。危险性大些,这个我明白,可是至少可以独享胜利后的荣誉了。”
“真不要脸!”马尔玛涅说,“您瞧,他对我们伟大的国王讲话多么随便啊!仿佛他是一个贵族似的,其实不就是一个下贱的雕镂匠吗!”
“您在说什么呀,子爵!他可是一个上等人,是上等人中的上等人哪!”公爵夫人笑着说,“从儒尔·恺撒的一个排长传宗接代下来的我们这些古老的家庭中,您认识有多少人在他们的纹章中拥有安茹家族的三朵百合花和三齿耙形图案呢?国王同雕镂匠说话,不是给他的面子,先生们,你们也看得出来,相反,还是雕镂匠和国王说话时,给他脸上增光呢。”事实确实如此,这时弗朗索瓦一世和赛里尼交谈果真非常的融洽,地球上的伟大人物早已和天堂里选派来的艺术家说话时亲密无间了。
“好啊!邦弗尼托,”国王说,“我们的朱庇特进行得怎样啦?”
“我正在准备铸造呢,陛下。”邦弗尼托回答道。“这件重要的工作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一回到巴黎后就干,陛下。”
“把我最好的铸工挑选去吧,赛里尼,不惜一切要把这件事办好。假如您缺钱用,您知道,有我在这儿。”
“我知道您是世界上最伟大、最高贵、最仁慈的国王,”邦弗尼托答道,“不过,陛下让人赐赏给我的这份俸金,足以使我富有了。说到您十分关心的朱庇特,陛下,假如您允许的话,就由我亲自来作准备和铸造。您所有的法国铸工,我都不信任,倒不是说他们的技术不好,我担心的是他们出于民族狭隘心,不愿意出尽全力为一个红得发紫的艺术家效劳。此外,我得向您承认,陛下,我把我的朱庇特成功与否看得十分重要,我不能允许任何外人在上面插手。”
“好样的!赛里尼,好样的!”国王说,“这才象一个真正的艺术家说的话呢。”
“还有,”邦弗尼托接着说,“我希望享有陛下说过的,满足我一个要求的权利。”
“不错,我忠诚的朋友。如果我们真能称心如意,我们应该馈赠您一件东西,我们没忘记。何况,即使我们忘记了,我们在许下诺言时还有证人在场,是吗,蒙莫朗西?是吗,普瓦叶?到时候我们的元帅,我们的掌玺大臣会提醒我们的。”
“啊!这是因为陛下不可能猜出来,自从陛下给了我这个诺言后,它对于我有多大的价值啊。”
“好吧!言必有信,先生,言必有信。哦,大厅的门开了,就座吧,先生们,就座吧!”
说着,弗朗索瓦一世就向查理五世走去,和皇帝一起走在显赫的贵宾行列的前面。两扇门扉开启了,两位君王同时走进去,面对面坐下。查理五世坐在埃莱奥诺尔和埃唐普夫人的中间,而弗朗索瓦一世的左右首分别是卡特琳·美第奇和玛格丽特·纳瓦尔。
筵席的气氛活跃,欢愉,名肴珍馐,甘美可口。弗朗索瓦一世吃喝玩乐,高兴得象一个国王那样忘乎所以,笑得象玛格丽特·纳瓦尔给他讲述的故事里的坏人那样呲牙咧嘴;而在查理五世这头,他对埃唐普夫人则是甜言蜜语,恭维备至;其他的人都在谈论着艺术,政治;宴会就是这样进行着。上点心时,按照惯例,侍从们带来了洗手器皿;这时,埃唐普夫人象玛格丽特·纳瓦尔对弗朗索瓦做的那样,从拿着器皿的仆人的手中接过了查理五世专用的金子制成的水壶和水盆,把水壶里的水倒入水盆里,并且按照西班牙的礼仪,单膝着地,把水盆递到皇帝面前。皇帝把五个手指尖浸入水盆,他边看着他那美丽而高贵的侍女,边笑眯眯地把我们曾经提起过的那只珍贵的戒指放入水盆,让它沉到盆底。
“陛下的戒指掉了。”安娜说着,也把她那纤细的手指浸入水中,轻轻地把戒指夹起,呈献给查理五世。
“把戒指留着吧,夫人。”皇帝轻声说道,“这个戒指戴在一只血统高贵的纤纤细手上太合适了,我岂敢再收回。”接着,他又更加细声细气地补充道:
“米兰公国一事上先表示一点心意。”
公爵夫人微笑着不再作声了。一块小石子落到她的脚下,不过,这块石子价值百万。
在人们从餐厅进入客厅,又从客厅走进舞厅时,埃唐普夫人留住了邦弗尼托·赛里尼,他是顺着人群涌到她的身边的。
“赛里尼阁下,”公爵夫人把作为她与皇帝联盟的信物的戒指交给他说,“这里有一颗钻石,烦请您交给您的弟子阿斯加尼奥,让他把它镶在我的百合花上,这就是我答应给他的那滴露珠。”
“而它真的是象从曙光女神的手指上滑下来的,夫人。”艺术家含讥带讽地佯装着奉承的样子答道。
接着,他看了看戒指,高兴得颤栗了一下,因为他认出这只戒指是他以前为教皇克莱芒七世定做的,也是他从教会的君主那儿亲手转交给至高无上的皇帝的。
查理五世肯把这样一件珍宝割爱,特别是把它献给一个女人,那么,在埃唐普夫人和皇帝之间,肯定存在着不可告人的勾当,秘密的交易和卑鄙的阴谋。
当查理五世在枫丹白露的白昼和夜晚——特别是在夜晚——继续在我们试着描述过的忧虑和宽慰的矛盾心理中过日子时;当他在耍诡计、玩弄阴谋、挖别人墙脚、阴谋破坏、一再许愿时,让我们回顾一下大内斯勒宫,让我们看看,还呆在宫堡里的几个居住者中,是否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