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弗尼托急急忙忙地又越过了塞纳河,到家里拿的不是他向奥尔贝克伯爵所说的一只袋子,而是一只水果篓子,那是他在佛罗伦萨时,他的一个做修女的表妹送给他的。他决心要在当天办完这件事。时间已经是午后两点,阿斯加尼奥不见踪影,他的工艺匠都去用午餐了,他不想再等他们,就重新往去奥尔贝克伯爵住的寒衣大街的一条小路走去,一面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路上,他没有看见能引起他不安的任何情况。当他走进奥尔贝克伯爵的家里,后者对他说,他不能立即取走金子,因为有些必不可少的手续要办,要去请一个公证人,还要起草一个协议书。此外,伯爵知道赛里尼是没有多大耐心的,便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一再表示歉意;他说得那么委婉动听,让人没法生气。赛里尼对这些推诱的话都信以为真,只得耐住性子等着。

赛里尼仅有的想法是想利用他等待的时间去叫他的几个工艺匠来,他们可以陪伴他回去,并帮助他提盛金子的篓子。奥尔贝克忙不迭地派他手人的一个仆人去内斯勒宫报信。过后,他开始把话题引向赛里尼的工作,引向国王对他的宠信,总之,引向一切能使他耐心听下去的事情上;邦弗尼托因为没有任何理由去怨怪伯爵,也不会去设想他怀有什么目的非得成为自己的敌人,也就更加不提防了。他当然有他自己的打算,想在科隆帕的身边取代伯爵,可是除了他本人和阿斯加尼奥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啊,于是他对刻意巴结的财务总管也就以礼相待了。

因为是国王吩咐发放金子的,那就得好好挑选,当然得花时间;公证人又姗姗来迟,起草合同也不是可以一挥而就的事。总之,当邦弗尼托起身告辞,准备动身回宫堡时,夜幕降临了;他向那个刚才被派去叫他的工艺匠的仆人打听结果,那人说他手下的人不能来了,而他本人却愿意帮忙把金银匠老爷的金子送去。这时,邦弗尼托才觉得事情蹊跷,起了疑心,对方虽说一再要为他效劳,他还是拒绝了。

他把金子放进他的小水果篓子里,把篓子的两只耳子套在胳膊上,由于他的胳膊伸进去时不那么容易,金子倒被压得紧紧的,他挎着水果篓子要比提着袋子稳妥多了。他在外套里穿着一件带袖子的上等锁子甲,腰间挂着一把短剑,皮带里插着匕首;他开始迈着急速而坚定的步子上路了。他似乎发觉有几个仆人在叽咕些什么,并且匆匆忙忙地走出去了,但是他们还故意装着不和他走同一条路。

今天,我们从卢佛宫到法兰西研究院,取道艺术路,对邦弗尼托来说,只有三两步远,但在那时,简直象一次长途跋涉。确实如此,他从寒衣大街出发,先要登上沿河堤岸,一直走到夏德莱城堡,走过磨坊主桥,然后再取道圣巴托罗缪大街,穿过旧城,越过圣米歇尔桥,登上左岸;从那儿,再沿着寂寥无人的沿河堤岸往下走,才能走到大内斯勒宫。在那抢劫成风盗贼为患的时代,邦弗尼托虽说胆识过人,但肋下挽着这么一篓子巨款,心里有些不安,这也是不足为奇的事。再则,假如读者愿意和我们一起赶在邦弗尼托前面走上几百步的话,他将会看到,这些担心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差不多在一小时以前,夜色已降临了,并且越来越浓,四个面目狰狞的男人穿着宽大的披风早已在与教堂等高的奥古斯丁沿河堤岸上站定了。在这个地带的沙滩四周,仅仅围着一堵墙,这时正是不见人影的时刻。这些人在他们呆在那儿的时间里,仅仅只看见过大法官把科隆帕送回到小内斯勒宫后往回走过一次,他们怀着对大臣们应有的尊敬,向他致敬。他们把帽沿拉得低低的,在教堂的一个墙旮旯里低声交谈着。他们之间的两位,我们已经熟悉了:这就是马尔玛涅子爵在向大内斯勒宫进攻的不幸的战役中雇佣的两位好汉,他们名叫费朗特和弗拉加索。他们的两位从事着与他们同样的可尊敬的职业才赖以生存的同伴,分别名叫普罗科帕和马尔当。三千年来,后世曾为老荷马的出生地争论不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要对这四位骁勇的斗士们的国籍,稍加补充:马尔当是庇卡底人,普罗科帕是个吉普赛人,而费朗特和弗拉加索则出生在意大利的国土之上。要说他们平时各自的身份,那么普罗科帕是一位律师,费朗特是一位教书先生,弗拉加索是幻想家,而马尔当是一个傻瓜。大家看见了,我们虽然是法国人,也不能对这四个强盗中有一个是我们的同胞而被迷惑住了。在战场上,这四个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

现在,让我们跟上他们之间友好而富有教益的谈话,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们可以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危险在威胁着我们的朋友邦弗尼托。

“弗拉加索,”费朗特说,“至少在今天,我们不会让那个红头发大高个的子爵碍事了,我们那可怜的剑在被抽出剑鞘时,他这个胆小鬼也不会向我们叫喊:‘撤退!’,也不会逼迫我们逃跑了。”

“是啊。”弗拉加索回答说,“可是,既然他叫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格斗——这点,我还得要感谢他——他也得把好处全给我们。这个长着一头红头发的鬼东西究竟有什么权利在他名下扣下五百个金埃居?我知道得很清楚,剩下的五百个埃居作奖金也很优厚的了。我们每人约得一百二十五也过得去了,在荒年,有时我觉得不得不为赚两个埃居杀一个人。”

“为了两个埃居!圣母玛丽亚!”马尔当大声说,“啊!算了吧!这是对我们这一行当的亵渎。我和您在一块儿时,快别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假如有什么人听见我们说话,会闹不清说这些话的是我还是您,我亲爱的。”

“有什么办法呢,马尔当!”弗拉加索忧郁地说,“生活中会有不顺心的时候。有时,为了一片面包,也会不惜去杀一个人的。还是说说我们的事情吧。我的好朋友们,我似乎觉得,两百五十个埃居总比一百二十五个多一半。假如杀了我们那个人后,我们不向马尔玛涅这个大贼交帐又怎样呢?”

“我的兄弟,”普罗科帕疾言厉色地说,“您忘了这样做就等于违背了合同,等于侵占了主顾的利益,不论做什么事,信誉第一嘛。我的意见就是一文不少地把说定了的五百个金埃居交给子爵。不过,diotinguamu,当他把钱灌进了腰包,并承认我们是诚实的人以后,我就看不出这时有谁能阻止我们再找他麻烦,把那五百个金埃居夺回来。”

“妙计!”费朗特煞有介事地说,“普罗科帕始终恪守信用,又不乏丰富的想象力。”

“我的天主!这是多亏我还研究过一点法律呢。”普罗科帕谦逊地说。

“可是,”费朗特带着惯常的学究式的口吻又说,“别打乱我们的计划。Recteadterminumeamus,先让子爵睡大觉吧!有轮到他的时候,眼下,先和这个佛罗伦萨的金银匠打交道吧。他们为了万无一失,替这个人划一道刀口还要我们四个人去。实际上,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了,还可以独吞钱财。可是,资本垄断是社会的弊端,最好还是把好处在几位朋友之间平摊。还是干净利索地把他干掉吧,弗拉加索和我都领教过了,他可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为了万无一失起见,我们就要委屈点,四个人一齐上吧,现在,他就快来了。注意!保持冷静,全神贯注,还得留神他那双意大利式的靴子,他肯定会用来踢您的。”

“费朗特,”马尔当带着不屑的神气说,“不管是刀尖还是刀刃,剑的滋味我是尝过的。有一次,为了一些私事,我半夜三更闯进了波旁家族的一个宫堡。我的事还没干完,我发现天已经亮了,我不得不打定主意躲藏起来,等到下一个晚上再说;我觉得没有比宫堡的武器库更为合适的藏身之处了:在那儿,有成堆的甲胃和武器,盔、护胸甲、臂铠和护腿甲,小盾牌和盾牌。我移开了一个挂甲胃的桩子,并替代了它;我把脸甲拉了下来,站在柱座上一动也不动。”

“太有趣啦。”费朗特打断他的话说,“再讲下去,马尔当,在等着干一番事业时,叙述另外几件战绩来消磨时间是再恰当不过了,是吗?快说下去。”

“我起先不知道,”马尔当接着说,“这件甲胄是专给宫堡主人的孩子们练武之用的。不一会儿,两个二十来岁的壮小伙子走了进来,每人拿起一枝长矛和一柄长剑,开始在我的铠甲上一心一意地戳起来。那可好!我的朋友们,信不信由你们,在他们的长矛和利剑的轮翻冲击下,我居然能挺住不动,我直挺挺的,坚定地呆着,仿佛我真的是一根木桩,并且被螺钉拴在柱座上似的。幸而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力气还不算大。这时,他们的父亲突然驾到,勉励他们对准铠申的薄弱处戳,可是天使马尔当啊;我低声祈祷着的我那两位东家最好是刺歪了。最后,这个可恶的父亲为了向他的儿子们露一手应该怎样掀掉脸甲,他拿起了一枝长矛,一下子就把我这张惊慌失措,面无人色的脸给暴露了。我以为我这下是完了。”

“可怜的朋友!”弗拉加索悲伤地说,“非完不可了。”

“啊哈!您想想吧,就象我刚才告诉你们听的那样,他们看见我惊慌失措,面无人色,居然傻乎乎地把我当成他们曾祖父的幽灵了,结果是这个父亲和他的两个儿子拔腿跑掉了,仿佛是魔鬼把他们带走了似的。当然啦!您还要我向您说些什么呢?我也象他们一样飞快地跑掉了,不过方向相反罢了,可是不管怎样,你们没看见吧!就我而言,我结实得很哪。”

“不错。可是,好朋友马尔当哪,”普罗科帕说,“当前对我们最主要的,还不仅仅是善于挨剑,而是能巧妙地击剑。最漂亮的一着,就是叫受害人倒下去时连吭都不吭一声。听着,有一回我在弗朗德尔作巡回旅行时,我要把和我的主顾结伴旅行的要好朋友干掉四个。起初,他想派三个伙伴协助我,可是我说,要么我单独干,要么我不插手。结果他同意按照我的意愿去办,并说定了,只要我把这四具尸体交出来,我就独得四份。我早知道他们从哪条路上走,于是我就在他们肯定要经过的一家客店里等待着。

“店主人原来也是干这一行的,后来他不干了,开了一家客店,这是继续对旅客进行抢劫而不冒风险的一种办法。不过,他还是讲交情的,我没有花多少口舌便用十分之一的报酬的代价把他拉进这桩买卖中来了。达成协议以后,我们便等着这四位骑士,不一会儿,他们就出现在大路的拐角,接着,他们在客店前下了马,准备到里面饱餐一顿,并替马洗刷一下。这时,店主人对他们说他的马厩实在太小了,除非他们一个一个进去,否则他们在里面动弹不了,会相互碍事的。进去的第一个人迟迟不出来,第二个等得不耐烦了,便去看个究竟。这个人自己出来得也未必见得快。这时,第三个人也等得不耐烦了,也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第四个感到奇怪,怎么这三个人都是磨磨蹭蹭的。

“‘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的店主人说,‘马厩太小了,他们从后门出去了。’”

“这样一说,第四个疑团顿释,也跟着进去了;我呢,你们也猜得出,我一直候在马厩里,现在既然事情不会再遇到麻烦,我就让这个人在死前还能轻轻叫唤一声,向这个世界道别。用罗马的法律来说,弗朗特,这样做能不能叫做trucidatioperdivisionemnecis?”

“啊哈!”普罗科帕打断他的话说,“我们等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来?过一会儿,天要漆黑一片了,他别出什么事才好。”

“Suadentique,adentiasideraoomuos。”弗拉加索接着说,“说到这句话,我的朋友们,请留神这个邦弗尼托在暗中来一手,我本人也曾实践过一次的,那是我在莱茵河畔漫步时发生的事。我始终对莱茵河畔恋恋不舍,在那儿,月光旖旎,并带有伤感的色彩。莱茵河是沉思者的河。因此,我在莱茵河畔沉思着,我沉思的主题是要叫一个名叫施雷肯兹泰因的老爷送命,假如这个名字我记得不错的话。然而,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因为他只要一出门,就有卫士随同。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和他穿戴得一模一样,然后在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我下决心等着他——他和他的卫队。当我看见这黑压压的一群人在寂静、黝黑的夜晚显露出来后,obcurisubnocte,我不顾死活地扑向施雷肯兹泰因,他总是走在稍前面一点的,起先,我巧妙地把他头上的插着羽毛的帽子拉下来,接着和他换了一个位置,并且把身子转到和他应该面对的同一个方向。接着,我就用剑柄一家伙把他打晕过去了。我在混乱的人群中,在一片叫喊和刀刃的碰击声中,大声叫道:‘救救我!救救我!抓强盗啊!’结局就是施雷肯兹泰因的手下人气势汹汹地扑向他们的主子,当场就把他整死了,我就趁机溜进树丛里去了。尊敬的老爷大概只来得及在心里想想,他是死在自己朋友的手里的。”

“这一着胆子够大的,”弗朗特接着说,“可是假如我回顾一下我那逝去的青春,我也能找到一桩更大胆的业绩。和你一样。弗拉加索,我也曾经和一个土匪头子打过一次交道。他在外总是骑马,还带着一群保镖。这件事发生在阿布鲁齐的森林里。我在他必经之路上守候着,我爬上一棵巨大的橡树,躺在横伸在大路之上的一根树枝上,我一边等着,一边在胡思乱想。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穿过浓密的树枝,软弱无力地洒落了下来;空气新鲜,清风微拂,鸟儿在歌唱,陡地……”

“嘘!”普罗科帕打断他的话说,“我听见脚步声了。注意!正是我们等的那个人。”

“好啊!”马尔当轻声说,同时向四周瞟了一眼,“周围没人走动,静悄悄的,我们走远啦。”

他们又一动不动地默不作声了。在朦胧的夜色中,虽然看不清他们那一张张阴沉可怖的脸,但可以看见他们的眼睛在闪闪发光,他们按在长剑上的手在索索发抖,他们等待着的姿势是极其紧张的。在暮色之中,他们凑成了一群镇定自若,使人毛骨悚然的人,只有萨尔瓦托·罗萨的画笔大概才能有幸把这个画面再现出来。

果真不错,正是邦弗尼托在急急匆匆地往前赶路。正如我们已经说到过的,邦弗尼托心里已经在疑疑惑惑的了,于是他便小心翼翼地睁大着锐利的眼睛,摸黑走着。此外,他已习惯在黑暗中看东西,在二十步以外便看见了,这四个强盗从他们的隐身处钻出来,还没等到他们向他扑来,他已经把它的短披风盖在他的水果篓上面,把剑抽了出来,不仅如此,他凭着他那从来都遇事不惊的冷静头脑,早就把身子靠在教堂的一堵墙上,这样就可以面对面地对付这帮进攻者了。

他们向他猛烈地进攻着;宫堡在五百步开外,逃既没有用,叫喊也是徒劳,然而,说到玩刀弄枪,邦弗尼托可不是第一回,他奋不顾身地迎战这批强盗。

他的思想还是相当放松自由的,在斗剑时,一个想法象一道闪光穿过了他的脑子:显然,这次伏击是为他,为邦弗尼托而准备的。假如他能骗过这些杀人凶手,他就得救了。这时,在他们的刀刃威胁之下,他开始嘲笑起他们所谓的误会来了:“啊!是什么把你们给迷住了,我的勇士们?你们疯了吗?跟象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当兵的打交道能捞到什么好处?你们想要的是我的短披风吗?还是我那柄剑让你们感兴趣?等着,等着,你!当心你的耳朵,狗娘养的!假如你们怨恨我那柄无敌的剑,就应该战胜它;可是,你们这些毛贼好象是些初出茅庐的新手,你们的鼻子也太不灵了。我的孩子们。”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向他们压了几步,但离墙顶多一二步,以便能迅速返回靠在墙上。他不断地用剑劈刺,还故意把衣服敞开了几次,这样,即使他亲眼看见走近的奥尔贝克伯爵家的几个仆人把他们看见他计数金子一事告知这几个强盗的话,后者也会以为他身上并没有金子。他说话的口气是那么自信,他虽然腋下夹着上千个金埃居,可舞剑时又那么应付自如,果真在这几条好汉心里产生了疑团。

“啊哈!我们莫不是真的搞错了,弗朗特?”弗拉加索说。“我也拿不准。这个人似乎矮了些,或者说,即便是他本人,他也没带着金子,这个该死的子爵把我们给耍了。”

“我,金子?”邦弗尼托边大声说,边娴熟地舞着剑,“我的金子只是一把褪色的铜币,可是假如你们渴望得到它,你们付出的代价将比得到金子还要大,我预先告诉你们,这些铜币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活见鬼!”普罗科帕说,“这真是一个当兵的。难道一个金银匠有这么大力气动刀动枪的?你们这些人,假如你们认为合适,就喘喘气吧;我嘛,我可不为了面子再斗下去了。”这时,普罗科帕开始后撤,嘴里叽哩咕噜的,而其他人也因为心里不踏实,又见他退下去了,攻势也减弱了。邦弗尼托更是打得精疲力竭,但是他利用这个时机摆脱他们,在他敌手前面,慢慢向内斯勒宫退去,同时又不停地抵挡着,回击着。就这样,凶猛的野猪把几条狗拖着向它的巢穴走去。

“来吧,来吧,和我一块儿走吧,我的勇士们。”邦弗尼托说道,“陪陪我走到教士牧场,‘到红房子那儿,到我的美人儿家里去吧,她今晚等着我,她的父亲是卖葡萄酒的。听说,路上不安全,我有几个保镖陪着也不坏嘛。”

听到这句玩笑话后,弗拉加索也不再跟随着他了,走去找普罗科帕。

“我们都是疯子,费朗特!”马尔当说,“这个人根本不是你的邦弗尼托!走吧!”

“是他!是他!恰恰相反,就是他。”费朗特大声说道,因为邦弗尼托的一个动作太猛了,把披风掀了起来,露出了肋下金币塞得鼓鼓的水果篓,刚才被他发现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宫堡只有五十来步远。这时,邦弗尼托在静谧的黑暗中,用足力气大声喊叫起来:

“内斯勒宫的人,快来!救命!快来!”

弗拉加索正要转身返回去追,普罗科帕刚想在远处赶来助威,费朗特和马尔当也刚要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时,宫堡的门应声而开了,大个儿海尔曼,小个子约翰,左撇子西蒙和雅克·奥伯里已经握着长矛冲了出来,因为工匠们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师傅,始终保持着警惕。

看见这个景象,这几个好汉都溜掉了。

“你们等等嘛,我亲爱的小家伙们!”邦弗尼托对逃跑者大声吆喝道,“你们不愿意再保护我一阵子吗?啊!你们这些笨头笨脑的人哪!你们全都不能从一个人的手里接过一千个金埃居么,金子沉得把他的胳膊都累坏了!”。

事实也是如此,强盗们打了半天也只是在他们的敌人的手上擦了一下,接着自惭形秽地逃之夭夭,而弗拉加索则是嚎叫着跑走的。可怜的弗拉加索在最后的几个回合里右眼被打掉了,这一不幸事件使他在今后余生里成为一个独眼龙,他的忧郁本来就使他显得老是在沉思,这下他的脸色就更阴沉沉的了。

“啊哈,我的孩子们,”当这些好汉的脚步声在远处消失后,邦弗尼托对他的伙伴们说,“现在去吃顿晚餐好好庆祝一番。你们都来为我的脱身喝一杯,我亲爱的救命恩人哪!可是,老天爷呀!你们之中怎么没有阿斯加尼奥?那么阿斯加尼奥在哪儿?”大家果真想起阿斯加尼奥在走出卢佛宫后,就离开他的师傅了。

“我,我知道他在哪儿。”小个子约翰说。

“那么他在哪儿,我的孩子?”’邦弗尼托问。

“在大内斯勒宫花园的尽头,他在那儿散步已有半个来钟点了,书记生和我,我们想同他聊聊,可是他要求我们让他一个人呆着。”

‘怪事一桩!”邦弗尼托心里想。他怎么会没有听见我的叫声?他怎么会没有和别人一起赶来?别等我了,你们先吃吧,孩子们。”邦弗尼托对他的伙伴们说,“啊,你在这儿,斯科佐纳。”

“啊!我的天主!大家在说什么?有人想杀害您,师傅?”

“是的,是的,有过这么一回事。”

“耶稣啊!”斯科佐纳大声说道。

“没什么,我的好姑娘,没什么,”邦弗尼托为了让脸色变得象死人一样苍白的可怜的卡特琳放心,反复说道,“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把葡萄酒和最好吃的东西拿上来招待这些勇敢的小伙子。向鲁贝尔特太太去要地窖的钥匙,斯科佐纳,你亲自去挑葡萄酒。

“您不会马上又出去吧?”斯科佐纳问。

“不会的,放心吧,我这就去找阿斯加尼奥,他在大内斯勒花园里,我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讲。”

斯科佐纳的伙伴们回到了工场,邦弗尼托就向花园门信步走去。这时,月亮正在升起,师傅把阿斯加尼奥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年轻人并没有在散步,搭在小内斯勒宫墙上有一把梯子,他正在往上爬。他爬到墙顶,跨过墙头,把梯子提上去,放在另一边后,就不见了。

邦弗尼托就象一个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的人做的那样把手遮在眼睛前面。接着,他突然打定了主意,径直走向他的铸造场,上楼走进他的小天地,跨过百叶窗,计算着距离,一跃便跳到小内斯勒宫的墙上。这时,他借助了一株枝梗错结的葡萄树,悄悄地滑落到科隆帕的花园里;清晨曾下过雨,邦弗尼托走在湿润的土地上,响声不很大。

他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有好几分钟,也听不见什么动静。忽然,远处传来的低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即起身,一步步地摸索着向前走去。不一会儿,说话声变得清晰了。邦弗尼托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最后,他走到横穿花园的第二条通道,在黑暗中他认出了,或者说猜到了科隆帕在那儿,她身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坐在我们已经认识的那张凳子上,旁边坐着阿斯加尼奥。这两个孩子说话虽轻,但谈得很热烈,很清楚。邦弗尼托以树丛作掩护,向他们走近,倾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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