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标题具有愤世嫉俗的酸味,敬请读者鉴谅。事实上,应该承认,本章如同生活一样,除了讲述痛苦而外,别无其它内容。滑稽剧中一个著名人物可能会说,这样的想法并无新意;然而,由于我们将要象维吉尔引导但丁那样,把读者引入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之中,这样的想法也许可以作为我们对他们的交待,也可以让人感到宽慰。

这样说,并无开罪读者和维吉尔的意思。

故事叙述到此,说真的,我们的朋友都将一个个陷入悲哀伤心的境地,由邦弗尼托开头,雅克·奥伯里告终,而我们也将看到苦痛是怎样象上涨的黑黝黝的潮水那样,慢慢地把他们淹没的。

刚才,我们写到了赛里尼对阿斯加尼奥的生命正忐忑不安。自他回到了大内斯勒府邸后,我向您起誓,对埃唐普夫人的愤怒,他就不再去多想了。他所关心的,就是他亲爱的病人怎么样了。因此,当大门敞开让担架进来后,阿斯加尼奥轻松地跳到地上,并上前来握他的手,向他肯定,他眼下的感觉和早上差不多时,赛里尼真是大喜过望。然而,当他还没听学徒说完三句话时,就带上了一种不寻常的忧郁的表情听他叙述。年轻人说:

“师傅,我将要告诉您,有一件事您误会了,而且,我知道,您会感谢我的,而不会埋怨我。对埃唐普夫人,您的看法错了:她对您一无仇恨,二不蔑视;相反,她尊敬您,欣赏您,应该说,您却粗暴地对待她了。她,一个女人,一位公爵夫人。师傅,埃唐普夫人不仅象一位女神那么美丽,还象一位天使那么谦逊、热情、单纯和好心,她的内心世界也是非常之美的。今天早上,您看见她傲慢无礼,那是她象小孩一样闹着玩的。我来请求您了,别再固执己见,老是不公正地瞧不起她,这既是为了您,您是主张公正的,也是为了我,她接待和治疗我时,那么细心体贴,真令人感动。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很快就会让她忘了……喔,您为什么不讲话,我的师傅?您摇头了:难道我使您生气了么?”

“听着,我的孩子,”邦弗尼托声色俱厉地说,“我常常对你说,依我的看法,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具有永恒的美,永恒的青春,永恒的生命力:这就是神圣的艺术。然而,我想,我知道,我希望,对一些多情的人来说,爱情也是一种伟大而深刻的感情,它能使人一生幸福,但是,这是罕见的。那么,从一般的意义来说,爱情是什么呢?一时的冲动,一种相互欺骗,并且经常是不怀恶意的相互欺骗的欢乐的结合。对这种爱情,不言而喻,我是瞧不起的。阿斯加尼奥:对这种爱情的虚情假意和甜言蜜语我一概看不上眼。我也不说它的坏话。说真的,这种爱情能让我寻寻开心;一种严肃的爱情所具有的快乐,柔情蜜意和嫉妒心理,这种爱情也都有一点儿,然而,这种爱情的伤害不是致命的。喜剧也罢或是悲剧也罢,过一段时候,人们只是把它当成一场戏,此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还有,你看,阿斯加尼奥,女人是诱人的,可是依我看,她们几乎只配得上,也只能理解这些轻浮的玩意儿。给她们更多些,这无疑是受骗上当或是痴人说梦。就以斯科佐纳为例吧:假如我真的迷恋上她了,她也许会受宠若惊,战战兢兢,我对她若即若离,她就笑呀,唱呀,兴奋呀,感到非常之幸福。再补充一点,阿斯加尼奥,这种朝三暮四的男女结合有一个共同的不变的基本特点,对一个艺术家说来很够了,这就是对体形的崇拜和对纯洁美的爱慕。这是它们严肃的一面,因而我不恶意中伤它们,虽则我感到可笑。然而,听着,阿斯加尼奥,还有一些爱情非但不会使我好笑,而且会使我颤抖,这些爱情非常可怕,没有理性,象梦幻一样地虚无缥缈。”

“啊!我的天主,”阿斯加尼奥心里想,“我对科隆帕的疯狂爱情,难道他猜出些什么了!”

“这类爱情,”赛里尼接着说,“既不给人以愉快,也不给人以幸福,然而,它把您整个儿的占有了,它们是吸血鬼,慢慢地吮吸着您全身的血液,渐渐地吞噬了您的全部灵魂,它们命中注定地把您控制在它们的魔爪之中,并且使人解脱不得。阿斯加尼奥,阿斯加尼奥,对这种爱情提防着点儿。看得出来,它们是奇异的怪兽,从它们那儿,您什么也别想得到,然而,人们却以全部身心和它们拥抱,并且几乎是心甘情愿地为它牺牲自己的青春。”

“一点也不错!他什么都知道!”阿斯加尼奥心里想。“亲爱的儿子。”邦弗尼托接着说,“假如时间还来得及的话,快把这些将永远把您拴住的羁绊挣断,你会留下它那印记,但至少你得想方设法捡出一条命来?”

“那么谁告诉您我爱她来着?”学徒问道。

‘假如你不爱她,那就感谢天主了!”邦弗尼托说,看到阿斯加尼奥只是用问题来作回答,以为他是在否认他的话,“但是,要当心哪,因为今天早上我看出来她爱你,她。”

“今天早上!您讲的是谁?您想说什么?”

“我说谁?说的是埃唐普夫人。”

“埃唐普夫人!”学徒惊呆了,接口道,“您想错了吧,师傅,这不可能。您说,埃唐普夫人爱我,您看出来了?”

“阿斯加尼奥,我四十岁了,我有经验,我眼明心亮。从这个女人刚才向你投送的脉脉含情的目光来看,我向你发誓,她爱你;再从刚才你为她辩解的热情程度判断,我担心你也爱上她了。所以,你瞧,亲爱的阿斯加尼奥,你有可能被毁掉了:你爱得那么专一,把自己的精力消耗殆尽,当这样的爱情离开你,并让你变得毫无幻想,毫无信念,毫无希望时,你别无他法,只得象别人爱你那样,也以一种被毒化的,致命的爱情去爱别人,并且就如你当初在心上所承受到的灾难那样,对别人的心灵横加摧残。”

“师傅,”阿斯加尼奥说,“埃唐普夫人是否爱我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地说,我不爱埃唐普夫人,我。”

看到阿斯加尼奥赤诚认真的神情,邦弗尼托稍稍放心了一点,因为他想,在这件事情上,他自己也可能弄错。于是,他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常常以忧郁的目光看着这个学徒。

此外,应该说,他似乎并没有为阿斯加尼奥的事情显得不安。他自己似乎也在为一件什么个人的事情在苦恼着。他失去了往日的那种无所顾忌的大叫大嚷,和别出心裁的寻欢作乐。他经常整个上午把自己关在冶炼场上面的那个房间里,特意关照外人不要来干扰他。一天中余下的时间,他象平时那样,专心致志地塑造他的巨大的玛尔斯神塑像,不过,远没象从前那样口若悬河似的不断地谈论它了。特别是有阿斯加尼奥在场的时候,他显得格外忧郁,局促,似乎还有点儿难为情。他好象处处在回避他亲爱的学生,象回避债主和法官似的。总之,不难看出这个精力充沛的人心里有什么巨大的痛楚,或是染上了什么可怕的激情,并且在折磨着他。

阿斯加尼奥也不见得幸福些。就如他对埃唐普夫人说的那样,他认为科隆帕不爱他。他的嫉妒心袭上心头时,他会想:奥尔贝克伯爵,他只听到过这个名字,肯定是一个年轻、风流的少爷,而埃斯图尔维勒老爷的千金,这位漂亮的少爷的未婚妻,是决计不会去想他这个低微的艺术家的。一个心中充满爱情的人总是抱着朦胧的,捉摸不定的希望的。假如埃唐普夫人真的爱他的话,他就决不会告诉埃唐普夫人她情敌的名字。她可能有权阻止这门婚事的,然而现在,她将不遗余力来尽快促成它,她将以全部的仇恨折磨可怜的科隆帕。是的,邦弗尼托言之有理:这个女人的爱情果真是势不可挡,难以忍受的。可是,科隆帕的爱情大概正如师傅一开始所说的,是一种崇高而纯洁的感情,唉呀!这种幸福却留给了另一个人。他原来相信埃唐普夫人的友谊,但这种骗人的友谊,实际上是一种危险的爱情;他渴望科隆帕的爱情,但这种单相思只是一种淡如清水的友谊。对这两个女人他几乎感到仇恨,她们两人都爱他,但他原来期望,她俩爱的方式互换一下就好了,结果是大失所望。他整天郁郁不乐,灰心丧气,甚至把埃唐普夫人向他定制百合花一事忘了个精光,他又妒又恨,虽说鲁贝尔特又是哀求,又是责备,他还是不愿再到小内斯勒宫去,对鲁贝尔特提出的上千的问题不予答复。有时,他对头天的决定后悔不迭,肯定地说,这些决定只使他一个人感到痛苦。他想见一见科隆帕,向她算帐,但有什么帐好算?算自己离奇荒诞的幻觉的帐?“不管怎样,我要再见她!”在他的感情占上风时,他这样想。这一回,他将去向她表白,他对她的爱情是罪恶的,而她的心地是那么善良,可能会百般地安慰他,把这件事看成是一个悲剧。可是,如何再去见她?在少女的眼中如何来为自己开脱呢?阿斯加尼奥在这天真而痛苦的思索中消磨着时光,拿不定主意。

佩里纳太太用她那可怕的消息把阿斯加尼奥一下子打闷那天的次日,科隆帕以又兴奋又胆怯的心情等待着阿斯加尼奥;可是,时间一分分,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它白白地计数着。佩里纳太太侧耳谛听着也是徒劳:阿斯加尼奥,从昏迷中及时清醒过来后,原可以利用科隆帕的慷慨允诺,由鲁贝尔特陪伴着,按照事先约定的那样,朝小内斯勒宫门敲四下子,可他没有来。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是说阿斯加尼奥病了,可能危在旦夕,病情过重来不了了,至少,科隆帕是这样推测的。整个夜晚,她跪在她的跪凳上,淌着眼泪祈祷着,当她口中不念了,她发觉自己还在哭。这种情绪使她害怕。她觉得,这种使她心烦意乱的不安和焦虑暗示了一个征兆。一点不错,这件事是值得令人寒心的,因为不到一个月,阿斯加尼奥已经占据了她的思想,以至使她忘记了天主,生身之父和她自己的不幸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阿斯加尼奥果然就在那儿,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在痛苦地呻吟,他奄奄一息,她也不能来见他一面。她没有心思去认真思考,只是哭泣,一个劲地哭泣。当他脱离了危险之后,她再思考好啦!

次日,情况更糟了。佩里纳窥伺着鲁贝尔特,她一看见她出来,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与其说是采购食物,还不如说是打听消息。原来,阿斯加尼奥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他只是不愿再去小内斯勒宫,对鲁贝尔特太太关切的诘问也不愿意回答,三缄其口。两位饶舌婆只得胡乱猜测了一番。她俩对这件事的确莫名其妙。

至于科隆帕,她不用想得过深,要不了多久,她就对自己说;“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听到传闻,再过三个月,我就是奥尔贝克伯爵的妻子,他不想再来见我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对她的心中的情人的愤怒表示感谢和满意。姑娘为什么暗暗自喜,谁愿分析就去分析,我们只是讲故事。可是,不一会儿,她深入想了想,又不免怨恨起阿斯加尼奥来了。他怎么会以为她是同意这一门婚事的呢?“这么说,他瞧不起我,”她想。她恨也罢,爱也罢,所有这些感情都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它们只是暴露一个不知原委的人的内心世界而已。科隆帕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她不想再看见阿斯加尼奥了,可是,她又禁不住偷偷地想,她还得等他,好替自己解释清楚。她因良心不安而难受,她因爱情不被理解而痛苦。这还不仅仅是阿斯加尼奥不理解的唯一的爱情,还有另一个人的爱情来得更强烈,更急于表白,它渴望幸福,其迫切程度就象仇恨渴望报复一样。

埃唐普夫人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阿斯加尼奥对科隆帕的绵绵情意。

“一个孩子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说道,“随便哪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只要给他碰上,他都会爱上,现在他遭到了一个年纪轻轻,好虚荣的小傻瓜的白眼,碰了壁,自尊心受到打击。哦!当他尝到真正的爱情,热烈而执着的爱情是什么滋味的时候,当他知道,我,埃唐普公爵夫人,整个王朝都随我的性子摆弄,而我爱他!……他必须知道这件事。”

马尔玛涅子爵和巴黎大法官,他们恨得咬牙切齿,心头隐隐作疼,一如安娜和科隆帕爱得急迫,心里难受一样。他俩把邦弗尼托恨之入骨,特别是马尔玛涅。邦弗尼托让一个女人来蔑视他,羞辱他,邦弗尼托逼迫他铤而走险,因为在埃唐普宫的一幕发生之前,子爵本来可以叫他手下的人在街上捅刀子,把他干掉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到他的家里去向他进攻,想到这里,马尔玛涅吓得魂不附体,对胁迫自己承认是胆小鬼的人,人们是不大会原谅的。

所以,大家都在受罪。甚至连斯科佐纳,疯疯傻傻的斯科佐纳,丢三拉四的斯科佐纳也不笑、不唱了,她的双眼经常红红的噙着眼泪。邦弗尼托不爱她了,邦弗尼托对她总是很冷淡,有时还很粗暴。

可怜的斯科佐纳始终有一个固定的想法,在她身上,这个想法已成了一种偏执的定见。她想成为邦弗尼托的妻子。当她来到他家里时,以为是充当他的玩物的,想不到他却平等地把她当成了一个女人,而不是当成一个美人儿。这始料未及的尊重和出乎意外的幸遇使这个女人顿时抬高了身价,她对她的恩人既感到由衷的感谢,同时,看见有教养的人是如此抬举自己,又天真地自鸣得意起来。打这以后,不是在赛里尼命令之下,而是在他的邀请之下,她同意做他的模特儿;她看见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用青铜、金银复制出来,又被人备加赞赏,她就把金银匠的功劳的一半归于自己,因为归根结底,人们赞不绝口的这些优美的形象,属于她本人的成份比属于师傅的成份多。当人们恭维邦弗尼托的这个和那个的形象的线条美的时候,她的脸就刷地红了起来;于是,她美滋滋地相信,她对她的情人的声誉是不可缺少的,并且象她已成为他心上的一块肉那样,也已成为他的光荣的一部分了。

可怜的孩子!她并不怎么清楚,事实恰恰相反,她从未成为这个艺术家思想上的灵魂和内心的偶像,然而任何创作家都祈求这两者,并因此而成为创作家的。邦弗尼托不断在复制她的姿势和仪态,她因此深信,邦弗尼托的一切都亏了她,并且慢慢地壮大起胆子,期望在从妓女加入了情妇的行列之后,他就会把她从情妇提拔为自己的妻子。

由于她不善于弄虚作假,她就明白无误地吐露了自己的奢望。赛里尼神情严肃地听着,回答道:

“走着瞧。”

事实上,要他娶她为妻的话,他宁愿甘冒越狱时再次摔断腿的风险,再回到圣天使狱堡里去。不是说他瞧不起他亲爱的斯科佐纳,不,他一直暗暗地爱着她,甚至还带点儿妒意,正如我们已经看见的那样,不过,他爱艺术高于一切,他的真正的合法的夫人,首先是雕塑艺术。再则,一旦成婚后,丈夫的角色难道不会使他原先的无忧无虑的波希米亚人的角色伤心失望吗?一家之主的角色难道不会妨碍原先的雕塑家的工作吗?退一步说,倘若他应该把所有做过他模特儿的都娶进来,少说他也得重婚一百次。

“当我不再爱斯科佐纳并且停止塑造她时,”邦弗尼托心里想,“我就为她找一个心地善良的小伙子,这个人不会计较她的过去,对未来也不会想得过多,只是把她看成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和想得到一份我给她的体面的嫁奁。这样一来,我就满足了斯科佐纳梦寐以求的东西,也就是堂堂正正地在自己的名字上添上丈夫的姓。”因为邦弗尼托坚信,斯科佐纳最需要的,是一个丈夫。至于该丈夫是谁,却是无关紧要的。

在这个思想指导下,他也就心安理得地听任雄心勃勃的女孩子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了。但是,自从他们在大内斯勒宫安下家之后,斯科佐纳的幻想破灭了,她清楚地看出,她并不象自己所想的那样对赛里尼的生活与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她再也提不起兴致来,脸上不免彤云密布,悲悲戚戚的;而他已开始用蜡塑造一个赫柏,她也不为他充当这件作品的模特儿了。总而言之,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可怜的女孩子当着赛里尼的面,试着向阿斯加尼奥挤眉弄眼的,但赛里尼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嫉恨之心全无。难道就这样向那一个美梦永别,象先前那样重新落到一个忍辱含垢的可怜的姑娘的境地?

说到帕哥罗,倘若有人有兴趣去探测这个人的内心奥秘的话,我们可以说,一些时候以来,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寡言,闷闷不乐。

大约读者会想,我们的老相识,心情开朗的文书雅克·奥伯里总不会感染上忧郁症吧?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也有他的痛苦。西蒙娜礼拜天在内斯勒宫附近等了他半天也不见来,气冲冲地回到了家,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声称不再愿意接待这个傲慢无礼的书记生了。奥伯里为了报仇,果真撤消了向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的丈夫的定货;然而这个丑陋的裁缝得知这件事却很高兴。如果说雅克·奥伯里滥穿衣服(口袋不算在内)毫不足惜的话,那就得添加一句,他的经济原则是从来不付钱买衣服的。可是,当西蒙娜不再为他拖延付款说情以后,自私自利的裁缝认为,替雅克·奥伯里包下服装的面子补偿不了他免费供应他衣着所带来的损失。因此,我们可怜的朋友同时受到了独身之苦和穿衣难的磨难。幸而,我们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让自己在愁眉苦脸中消磨意志的小伙子。不久,他就交上好运,遇到了一位名叫热尔韦兹的迷人的小姑娘。但是,热尔韦兹洁身自好,规矩很多,他认为这些规矩一概是无稽之谈;她总是回避他,而他却不顾一切地追住小姑娘不放。他几乎食欲全无,更使他心烦意乱的是,他那下流低贱的饭铺老板——他是那个下流低贱的裁缝的表弟——再也不肯给他赊帐了。因此,在这几页里提到过名字的这些人都是不幸的,从国王——他十分焦虑地想知道,查理五世愿不愿意路过法国——开始,直到佩里纳和鲁贝尔特两位太太——她们因不能重新开始嚼舌头而愤愤不平。并且,如果我们的读者能象古代朱庇特那样,有权和不怕厌烦地去听死者所有的苦衷和心愿的话,他们将会听见如下的哀鸣般的大合唱:

雅克·奥伯里说:“假如热尔韦兹不再嘲笑我就好了!”斯科佐纳说:“假如邦弗尼托有一点儿嫉妒心就好了!”帕哥罗说:“假如斯科佐纳会憎恨她的师傅就好了!”马尔玛涅说:“假如我有运气在赛里尼单身时截住他就好了:”

埃唐普夫人说:“假如阿斯加尼奥仅仅知道我爱他就好了!”科隆帕说:“假如我能看见他,有一分钟为我自己辩白的时间就好了!”

阿斯加尼奥说:“假如她能为自己解释清楚就好了!”邦弗尼托说;“假如我至少能向阿斯加尼奥吐露我的痛苦就好了!”

齐声说:“唉!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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