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听人说,他还杀人哪。”
“哦!是的,假如有人冒犯他,他杀人不留情面。这是他的通常做法;但总是在别人进攻他的时候他才下手,而且仅仅是为了自卫。除此以外,他是一个性格十分开朗,十分讨人喜欢的人。”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我。他长了一头红头发,是真的吗?”
“不对,我不骗您。他的头发象您我一样是黑颜色的,也就是说,象我以前头发的颜色一样。哦!您从来没有见过他?好吧!您就来向我借样什么东西,别露出什么破绽,我把他指给您看。这个人很漂亮,能当一名杰出的弓箭手。”
“说到漂亮的人,那个好心的年轻人,他今天好些了么?我说的是那个受伤的,脸色红扑扑的年轻的学徒,他为了救大法官先生的命,挨了狠狠的一下子,您知道的吧?”
“阿斯加尼奥?您认识他么?”
“我太认识他啦!他答应过我的女主人科隆帕,还有我,让我们看他的珠宝首饰来着。请您提醒他一句,我亲爱的太太。您刚才说的话没有一句谈到他目前的情况,假使科隆帕晓得救他父亲的恩人已经脱离危险该多高兴哪!”
“啊!您可以对她说,他很好。刚才,他还起来了哪。不过,大夫不许他走出房门,不过,他如果能出门呼吸一点儿新鲜空气,对他是很有好处的。可是,现在阳光太强烈了,他不可能出来。你们大内斯勒宫的花园真象一片沙漠。没有一点阴凉的地方,蔬菜只有荨麻和树莓两种,四五棵光秃秃的树就算是草木。大是大,但散步没多大意思。总算有个网球场,我们的主人才比较满意;可是我的阿斯加尼奥现在还没有打回一个球的力量,他真要腻烦死了。这个孩子,可活跃哪,我这样说,因为我宠他,他对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彬彬有礼的,可不象帕哥罗这头熊,或是象卡特琳这个冒失鬼那样的。”
“刚才您说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他整天钉死在他的卧室的安乐椅上难受得了不得。”
“唉,我的天主!”好心肠的佩里纳太太接着说,“告诉他,向这个可怜的年轻人说,让他到小内斯勒宫来,在那儿,树木多,阴凉凉的。虽说大法官大人三令五申不准开门,我么,我还是会高高兴兴为他开门的。啊哈!要给他的救命恩人回报些什么,就是违反他的命令也是积德啊!还有,您说到了厌烦!憋得受不了的是我们。这个和和气气的学徒可以给我们解闷儿,他会给我们讲一些他的故乡意大利的新鲜事儿,他会拿项链,手镯给我们看,他会和科隆帕拉家常的。年轻人么,就是欢喜多接触,一块儿闲扯扯。老是孤孤单单的,就会愁死了。就这样说定了。告诉他,告诉这个小伙子,只要他愿意,他想来散散心就来,不过要来就一个人来。当然啦,和您一块儿来,鲁贝尔特太太,您可以让他挽着一起来。你们叩门时打四下子,前面三下轻一些,最后一下重一些,我就知道什么意思,就会来替你们开门的。”
“我为阿斯加尼奥,也为我自己谢谢您。我不会忘了把您的好心美意转告给他的,他也不会不领情的。”
“好吧,我真开心,鲁贝尔特太太。”
“再见,佩里纳太太!能结识象您这样一位可亲可爱的人真使我高兴。”
“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鲁贝尔特太太。”
两位大姐相互深深地施了一个礼,恋恋不舍地分别了。
果真如鲁贝尔特所说,在内斯勒宫大院的一端,花园里焦糊糊的,荒芜而凄凉,象一片荆棘丛,而在大院的另一端,花园里却苍翠葱郁,空气清新,象一座森林。大法官生性吝啬,对大内斯勒宫的花园不闻不问,任它荒废,何况,要管理它,代价也太大。此外,他对自己作为宅地的所有人的资格也不那么自信,生怕让后来人讨了便宜,于是在他一占有这座花园之后,便急急忙忙地把草木砍光,后来也无心再去栽培。他的女儿住进小内斯勒宫之后,才使他手下留情,留下了一片树影婆娑的小树林子,这也是可怜的孩子仅有的一点乐趣了。兰博和他的两名副手足以护养科隆帕的这座花园,甚至还能把它修葺得更美些。
这座花园花木茂盛,布局合理。在花园的尽头,是菜园子,那是佩里纳太太的天堂。此外,沿着大内斯勒宫的围墙,一溜边是花圃,在那里,科隆帕种着花卉。佩里纳太太把它称之为“清晨之路”,因为旭日在那里洒下它的光辉。通常,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科隆帕就浇灌着她的菊花和玫瑰。我们顺便提一句,在大内斯勒宫,从坐落在冶炼场上面的房间里,就可以把漂亮的女园丁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而不使自己暴露。仍然是按照佩里纳太太的地形划分标准,还有一条“中午之路”,路的尽头通向一片小树林,日照时分,科隆帕喜欢到那里去读读书或是绣绣花。在花园的另一端是“傍晚之路”,上面种了三排椴树,绿荫如盖,十分宜人。晚餐后,科隆帕爱在那儿散步。好心的佩里纳太太认为这条路对受伤的阿斯加尼奥非常合适,有利他养病,并能使他迅速康复。不过,她守口如瓶,没有把她的仁慈的想法告诉给科隆帕听。科隆帕对父亲的话是百依百顺的,如果她知道这个想法,很可能拒绝和她的女傅合作,也不会包庇她那阳奉阴违的做法。那么,鲁贝尔特太太对她的女邻居的权威和信用有什么想法没有呢?没有,既然她这一步已经跨出去了,虽说显得轻率些,但总得走下去。何况,只要想到这位好心的太太从早到晚只有一个科隆帕可以说说话时,对她的做法也就可以谅解了。何况,科隆帕也常常独自深思,对她并不答腔哩。
阿斯加尼奥知道了他的天堂在向他招手,他那心情的振奋和对鲁贝尔特太太的感激是不难理解的。他恨不得马上就去寻求幸福,而鲁贝尔特费足了口舌开导他,让他至少等到天黑了再去。此外,一切迹象都让他去想,是科隆帕授意佩里纳太太提出这个建议的。想到这里,他更是喜不自胜。所以,他急不可耐的心情上又掺杂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心理,一分钟一分钟地计数着,总嫌时间走得太慢了。五点钟终于打响了。工匠们都走了,邦弗尼托打中午起就没在工场里露面,大家以为他到卢佛宫去了。
这时,鲁贝尔特才一本正经地通知了学徒,阿斯加尼奥好象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那样看着她,她说:
“现在,时候到了,跟我走吧,年轻人。”
她带着阿斯加尼奥走过大院子,在小内斯勒宫的大门上敲了四下子。
“这件事,别向师傅走漏风声,我的好心的鲁贝尔特,”阿斯加尼奥说,他了解赛里尼,知道他始终不把谈情说爱当成正经事,而且一直是加以嘲讽的,并且知道他不愿意看见有人用这些玩笑来亵渎他那圣洁的创作激情。
鲁贝尔特对保密一类的事总感到有些为难,她正要询问阿斯加尼奥是什么原因时,大门开了,佩里纳太太出现在门口。
“请进,漂亮的小伙子,”她说,“您好些了吗?已经有点儿血色了,看哪,真使人高兴。您也来吧,鲁贝尔特太太;往左首的小路上走,年轻人。科隆帕就下楼到花园来了,她散步的时候到了,您留点儿神,不要让我因为把您领到这儿来而受到过分的责备。”
“什么!”阿斯加尼奥大声说,“这么说,科隆帕小姐不知道……”
“嗯,她不知道,难道她会同意违抗父命吗?从她童年起,我就教育她要严守道德!我冒犯了他们两个人,我。当然啦,我也只好听之任之了。人总不能老是象隐修士似的过日子啊。兰博不会看见什么的,就是他看见了,我有办法让他闭嘴,从最坏处着想,我顶撞大法官大人也不止一次了,就是嘛!”
说到她的主人的事,佩里纳太太就絮叨个没完,可是,只有鲁贝尔特一个人在听她叙家常。阿斯加尼奥站着,只听见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
然而,当佩里纳太太走远时,他却听清了她对他说的几句话:
“这儿就是科隆帕每天晚上散步的那条小路,她肯定马上就会来的。您看见了吧,太阳不会直接照射到您,我的听话的病人。”阿斯加尼奥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感谢,向前迈了几步,又一头堕入幻想的王国,这样的等待使他焦虑不安,思绪纷繁。尽管如此,他仍然听见了佩里纳太太在路过时,向鲁贝尔特太太说的这几句话,“这张是科隆帕爱坐的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