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斯勒宫,在沿着教士牧场的那一面,由双层墙护着,墙外还有一道道的城沟,所以这一头被认为是不可逾越的。然而,阿斯加尼奥却很有判断力,他认为,对方是不大会对万无一失的地方着意防守的,于是他决心在对方最可能掉以轻心的那一点进行袭击。
也就是带着这个想法,阿斯加尼奥和他的朋友雅克·奥伯里走开了,他决没有想到,正当他们在这一头消失后,他的心上人科隆帕却在那一头出现,他也没有想到,科隆帕会给邦弗尼托提供了一个办法,逼使大法官走上了一条他十分厌恶,却又不得不走的道路。
阿斯加尼奥的打算,要实行起来困难重重,后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他的计划是越过一条深沟,攀上一堵高达二十五尺的墙,最后,也可能落在一群敌人之中。因此,当阿斯加尼奥到了深沟边上,也就是说,真要下手干了,他才意识到要越过深沟,攀上高墙的各种困难。不管开始时他的决心下得多大,这时候不免也动摇了一下。
至于雅克·奥伯里,他在他的朋友身后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心情十分平静,他看看墙,又看看深沟,再用眼睛把两者打量了一番后,对他说:
“啊哈!我亲爱的朋友,我求求你,讲点交情,告诉我为什么你把我带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来,莫非是你想在这儿钓青蛙。哦!对啊……你在看你的梯子……很好嘛。我懂了。不过你的梯子高十二尺,而墙高二十五尺,沟宽十尺:假如我没算错的话,共有二十三尺的差距。”
这道算术算得一点也不错,阿斯加尼奥听了愣了一阵子;蓦地,他用手敲了敲额头,大声说:
“啊!多妙的想法!快看!”
“看哪儿?”
“那儿!”阿斯加尼奥说,“那儿!”
“你指给我看的不是你的想法,”书记生说,“而是一棵橡树。”
果然,一棵几乎长在深沟外沿的巨大的橡树平地拔起,高出内斯勒宫墙,昂首天外。
“什么!您还闹不明白!”阿斯加尼奥大声说。
“懂了!懂了!我开始有点明白了。对啊,是这么回事。我懂了。橡树和墙形成一道半弧形,而这架梯子就可把这个弧形连接起来。可是下面是深渊,伙计,而且是一个泥泞不堪的深渊。活见鬼!可得要小心点儿。我的漂亮衣服全穿在身上了,而西蒙娜的丈夫也不再愿意赊卖给我了。”
“帮我登上梯子,”阿斯加尼奥说,“我要求您做的也就是这些。”
“就这样,”书记生说,“我么,我就留在下面,谢谢吧!”说完,两人同时勾住树干的一根树枝,只用了几秒钟就爬上了橡树。这时,他们同心协力,把梯子抽上来,带着它攀上树梢。到了那儿,他们又把梯子象吊桥那样放下来,他们高兴地看到,梯子的一头扎扎实实地架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而另一头稳妥地落在墙上,还超出了二三尺。
“不过,”奥伯里说,“我们到了墙上又怎么办?”
“那又怎样!我们到了墙上,就把梯子拉过去,顺着它往下退呗。”
“大概是这样。这样做,只有一个困难,这就是墙有二十五尺高,而梯子只有十二尺长。”
“早就想到了,”阿斯加尼奥说,一面把早先绕在他身上的绳子解下来。然后,他把绳子的一头拴在树干上,把另一头甩过墙去。“哦,伟大的人物,我认识你了,”雅克·奥伯里大声说,“我能和你同生死共命运,感到十分荣幸和自豪。”
“啊哈!您想干什么?”
“我想过去,”奥伯里说着就准备爬到墙那头去。
“别忙,”阿斯加尼奥接着说,“我先过去。”
“抽个签吧!”奥伯里说,同时张开两个手指,捏紧另外三个,向他的伙伴伸出手去。
“行。”阿斯加尼奥说。
说着,他碰了碰书记生的两个手指中的一个。
“你赢了。”奥伯里说,“去吧,不过冷静点,镇静点,你听见了吗?”
“您放心吧。”阿斯加尼奥接口说。
说完,他就开始向天桥上爬过去;雅克·奥伯里压在树干这一头,使梯子保持平衡。梯子虽然不结实,但大胆的年轻人也不重。书记生凝息屏气,似乎看见阿斯加尼奥软了一下,不过接着又三脚两步跑完了到墙上的这段距离,平安地到达那里。在那儿,只要有某个守兵看见他,他还是很危险的,不过,他估计正确,没有猜错;他向宫堡的几个花园迅速地扫了一眼,大声向他的同伴说: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这么说,”雅克·奥伯里说,“就跳一个绳舞吧!”说完,他也走上了这条狭窄、抖动的小路,这时,阿斯加尼奥扶稳了梯子,象刚才自己受到的帮助那样,帮他的忙。话得说回来,就其灵巧和敏捷而言,比起他的同伴他也毫不逊色,只一刻功夫,他就到了同伴的身旁。
于是,两个人纵身一跃,骑在墙上,把梯子抽回来。接着,用绳子的一端扣在梯子上,另一端仍然紧紧地扣在橡树上,他们把梯子沿着墙往下放,并让它在地上站稳了,以便给自己准备一个可靠的支撑。最后,已经争取到万事自己先体验一下的特权的阿斯加尼奥便双手抓住绳索,滑了下去,一直滑到梯子的第一级横档,一秒钟以后,他便落到了地上。
雅克·奥伯里和他一样顺利地到达地面,于是,这两个朋友就落到了花园里。
一落到花园里,最好一切从速。计划中的每一步行动都需要一定的时间,阿斯加尼奥十分担心他和书记生不在场会对师傅的行动不利;两人同时抽出长剑,朝开向第一个院子的那道门奔去。他们心想,如果卫兵没有变更位置,那儿该有岗哨。到了门口,阿斯加尼奥把眼睛贴在锁眼上一张,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邦弗尼托成功了,”他大声说道,“守卫队出去了。宫堡属于我们的了。”
接着,他试图去开门,但门是上了锁的。
两个人就用尽力气去摇门。
“从这儿走!从这儿走!”一个人声,这个声音年轻人一听连心也颤动了,“从这儿走,先生。”
阿斯加尼奥回过头来,看见科隆帕倚在底楼的窗前。他三脚两步奔到她的身边。
“哦!哦!”雅克·奥伯里跟在他后面一面跑,一面说,“我们在里面好象还埋下了内应。哦!您可从来没对我提起过,故弄玄虚的先生。”
“啊!请救救我的父亲,阿斯加尼奥先生!”科隆帕叫喊着说,她看见这个年轻人在这里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仿佛他的到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他们在格斗,您听见了么,在那儿,外面,而这是为了我,是由我引起的!啊!我的天主啊!我的天主!快别让他们杀了他!”
“请您放心吧,”阿斯加尼奥边说边冲进了一个通向小院子的套房里,“请放心吧,一切由我负责。”
“请放心吧,”奥伯里边说边跟着走去,“放心吧,一切有我们负责。”
走到了门口,阿斯加尼奥又听到有人叫他,不过这一次,声音不象刚才的那么温柔。
“谁叫我?”阿斯加尼奥问。
“我,我的年轻的朋友,是我。”同样的声音重述了一次,带着很浓的日耳曼语音。
“嗨,天哪!”雅克·奥伯里高声说,“是我们的哥利亚!活见鬼,您在这个鸡笼子里干什么,我的老实的巨人?”果真,他透过小仓库的老虎窗,认出了是海尔曼。“我也到这里来了,我,可我不清楚我是怎么来的。请,把门闩拉开,让我去打。快,快,快!我手痒了。”
“来了!”书记生说,一面着手去帮海尔曼做那件他请求他去做的事。
在这当儿,阿斯加尼奥朝面向沿河堤岸的那道门走去,在那儿传来了斗剑迸发出来的铿锵声。当他和搏斗的人仅剩下一板之隔时,他担心自己突然出现如不凑巧,会落在他的敌人的手中,于是先通过窗棂的隙缝向外张望。这时,他看见在他的对面,赛里尼正怒气冲冲,情绪激昂地奋力厮杀着;他知道,罗贝尔大人阁下的时辰到了。他捡起了地上的钥匙,急速地打开门。他一心一意地想着他向科隆帕许下的诺言,于是正如我们说的那样,他肩上挨了一剑,假如没有他,这一剑将不可避免地把大法官刺穿。
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件事的结局。邦弗尼托伤心绝望地扑倒在阿斯加尼奥的怀中;海尔曼把大法官又关进了他刚从里面出来的“牢房”,而雅克·奥伯里象鸟儿一样栖息在围墙上,扑打着翅膀,歌唱胜利。
说实在的,胜利是全面的:大法官的部下,看见他们的主人成了阶下囚,甚至都不想办法把他夺回来就放下了武器。结果是,所有的工匠们进驻了大内斯勒宫的大院,从此以后,这个宫堡将成为他们的产业。他们进去后就关上了门,把家丁和卫士关在门外。至于邦弗尼托,以后发生的事,他一件也没参与,他始终把阿斯加尼奥抱在怀里,脱下他身上的锁子甲,把他的紧身上衣撕破,终于找到了伤口,用他的手帕把血止住了。
“我的阿斯加尼奥,我的孩子,”他反复地说道,“你受伤了,我伤了你!你在天上的母亲会说什么呢?对不起,斯特凡娜;对不起,你还疼吗?你说啊。我的手碰疼你了?血还止不住么?快找医生,快:……难道没有人替我去找一个医生么?”雅克·奥伯里飞奔而去。
“没什么,我亲爱的师傅,没什么,”阿斯加尼奥答道,“只是胳膊被碰了一下。别这么难过,我再向您说一遍,这没什么。”
五分钟后,雅克·奥伯里把医生带来了,他果真诊断说,伤口虽深,但并不危险,一面开始包扎。
“啊!您在我的心上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大夫先生!”邦弗尼托·赛里尼说,“我亲爱的孩子,这么说,我不会成为杀死你的刽子手了!喔,你怎么啦,我的阿斯加尼奥?你的脉搏跳得好快,血冲上脸了……啊!大夫先生,应该把他从这儿抬出去,他发烧了。”
“不,不,师傅,”阿斯加尼奥说,“相反,我觉得好多了。啊!别管我,别管我,我求求您。”
“我的父亲呢?”突然,在邦弗尼托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使他吃了一惊,“您拿我的父亲怎么啦?”
邦弗尼托回转头来,看见了科隆帕。她的脸色苍白,木然地用眼睛在寻找大法官,同时又开口询问他在哪儿。“啊!安然无恙!小姐,谢谢上天,安然无恙!”阿斯加尼奥大声说。
“多亏这个可怜的孩子,他挨了命中注定的一剑,”邦弗尼托说,“因为您完全有理由说,他救了您的命,这个好小伙子,您走吧,大法官先生。——嗨!您在哪儿呀,罗贝尔大人阁下?”赛里尼一面用眼睛搜索着罗贝尔阁下,一面问道,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不在场。
“他在这儿哩。”海尔曼说。
“这儿是在哪儿?”
“这儿,是在小牢房里。”
“啊!邦弗尼托先生!”科隆帕边说边向小仓库冲去,同时做了一个哀求和责备的手势。
“请打开门,海尔曼。”赛里尼说。
海尔曼开了门,大法官出现在门口,这场不幸使他神色有些窘迫。科隆帕扑到他的怀里。
“呵!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她大声说,“您没受伤吧?您没事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望着阿斯加尼奥。
“没有,”大法官嘶哑地说,“没什么,谢谢天主!我没事。”
“那么……那么……”科隆帕犹豫不决地问道,“我的父亲,真是这个年轻人……”
“他来得正是时候,我不能否认这点。”
“对,对,”赛里尼说,“他为了做您的替身,挨了我一剑,大法官先生。”他接着又说:“是的,科隆帕小姐,多亏了这个诚实的小伙子,才保全了您的父亲的命;假如大法官先生不公开这样声明,那么他不仅是隐瞒事实,而且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不会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吧,至少我是这样希望的。”科隆帕答道,因为自己居然敢于说出这样的话,不觉羞得满脸通红。
“啊!小姐!”阿斯加尼奥大声说,“只要需要,我能为此献出我全部的热血!”
“啊呀,看哪,大法官大人阁下,”赛里尼说,“您启发了人们多少的感情啊。嗨,我的阿斯加尼奥可能体力不支了。现在已经包扎好了,我觉得,他现在休息一会儿是有好处的。”邦弗尼托刚才对大法官说的,是这个受伤的人救了他的命,这件事完全是事实;既然任何事实本身就具有说服力,大法官在心底里也不得不默认他的命是阿斯加尼奥捡来的,于是,他表现出一番诚意,向受伤者走过去,说:
“年轻人,我把我的宫堡里的一个套间借您使用。”
“您的宫堡,罗贝尔大人阁下!”邦弗尼托·赛里尼笑着说,他对阿斯加尼奥渐渐放下心来,心情也随着开朗起来,“您的宫堡?如此说,您是真的想重新较量一番了?”
“什么!”大法官大声说,“您居然说要把我们,我的女儿和我赶走?”
“不是这样的,阁下。您住小内斯勒宫;嗯哈!请您还是留在小内斯勒宫吧,让我们睦邻相处。至于我们,阁下,阿斯加尼奥马上就要进驻大内斯勒宫,您总该觉得不错吧,今晚,我们就到那里去和他住在一起。总之,假如您更喜欢战争……”
“啊!我的父亲!”科隆帕大声说。
“不!我要和平!”大法官说。
“不讲条件的和平是没有的,大法官先生,”邦弗尼托说,“请您垂爱!就跟我往内斯勒宫跑一趟吧,或者,请您不吝在小内斯勒宫接见我吧,我们将要签订条约。”
“我这就跟您去,先生。”大法官说。
“同意。”赛里尼答道。
“小姐,”埃斯图尔维勒阁下向他的女儿说,“让爸爸高兴一下,回到自己的住所去,并在那儿等我回来吧。”虽然父亲下了命令,口气生硬,科隆帕还是把额头向他伸去让他吻,并向众人看了一眼以示礼貌,接着便走了。她后一个表示是为了让阿斯加尼奥也有权享受她的一份恩泽。阿斯加尼奥目送她走了出去。这时,院子里既然没有什么再可使他留恋的,他就要求回去。于是,海尔曼就象抱一个孩子似的把他抱在怀里,并把他送进大内斯勒宫。
“说实在的,罗贝尔大人阁下,”邦弗尼托说,他也目送着少女的倩影到消失为止,现在轮到他开始激动起来了,“说实在的,您具有真知灼见,把我前不久的囚犯支开了,我以名誉担保,我十分感谢您的谨慎;我对您说,科隆帕小姐在场会使我变得软弱无能,可能会损害我的利益,并使我忘却自己是一个胜利者,而只是提醒我,自己是一个艺术家,也就是说,是任何优美的形态和任何神奇的美的崇拜者。”
埃斯图尔维勒大人阁下对这些恭维话只是做了一个粗俗的鬼脸,不过,他还是跟着金银匠后面走了,并未公开表示他那郁郁不快的心情,只是叽哩咕噜地轻轻地发了几句恨;因此,赛里尼为了使他息怒,邀请他随他在他的新寓所转一圈。他邀请时,态度和蔼,礼貌周全,叫人无法拒绝。于是,不管大法官心里愿不愿意,还是跟着他的邻居去了。邦弗尼托连花园里每一个角落,宫堡里每一个房间都让他看遍了。
“好啊!一切都十分美好。”当他们各人想着各自的念头,参观完了之后,邦弗尼托开口道,“现在,大法官先生,我想,当您离开这座宫堡时是很勉强的,我也谅解这种心情,可是,我无需告诉您,您也明白,当您愿意象今天那样,垂爱光临敝舍的话,您将永远是被热情欢迎的。”
“您忘了,先生,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听听您的条件并且提出我的条件。我等着呢。”
“哪儿的话,罗贝尔阁下!俯首听命的该当是我。假如您允许我首先把我的愿望告诉您,您待会儿也完全有表白您的想法的自由。”
“说吧。”
“首先,是主要条款。”
“什么条款?”
“条文如下:第一项:罗贝尔·德·埃斯图尔维勒大人阁下,巴黎的大法官,承认邦弗尼托·赛里尼占有大内斯勒宫产业的权利,自愿地把这份产业让给他,并且永久放弃他自己以及他家属对这份产业的权利。”
“同意,”大法官答道,“不过,假如国王高兴起来把他从我手中拿去的产业又从您那里收回,并且把送给您的产业再转送给第三者,不言而喻,我可不为此承担责任。
“哦!”赛里尼说,“您话中有话,来者不善啊,大法官先生。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怎样米保住我争取得到的东西。说下去吧。”
“轮到我说了。”大法官说。“对。”赛里尼接口道。
“第二项:邦弗尼托·赛里尼保证不对小内斯勒宫存有任何非分之想,小内斯勒宫现在是并且将继续是罗贝尔·德·埃斯图尔维勒的产业;他也不应作为邻居,打着睦邻的幌子试图进入。”
“行,”邦弗尼托说,“虽说这一条款太过分了些;不过,假如大门向我敞开,不言而喻,我拒绝进入不会被认为是过分失礼吧。”
“关于这点我会发出命令的。”大法官答道。
“行。”
“我说下去。”
“第三项:在大小内斯勒宫之间的第一个大院为两家合用。”
“言之有理,”邦弗尼托说,“您让我想到了,假如科隆帕小姐想出门,我当然不该把她当女犯人扣留起来。”
“啊!请放心吧,我的女儿将从另一道门进出,我负责叫人打通;我仅仅只是想有一块空地可以让四轮马车和货车进出。”
“就这些吗?”邦弗尼托问道。
“嗯,”罗贝尔大人阁下答道,”——哦,想起来了,”他又补充说,“我希望您能让我把家具搬走。”
“言之有理。您的家具是属于您的,正如大内斯勒宫是属于我的一样……现在,大法官阁下,我还有最后一项补充条款,一项完全是自愿性质的补充条款。”
“说吧。”
“第四项——最后一项:罗贝尔·德·埃斯图尔维勒大人阁下和邦弗尼托·赛里尼不记宿怨,从此睦邻相处,真诚相待。”
“我很愿意,”大法官说,“但是有个先决条件,对攻击您的人,我不能给您提供支持和援助。我答应不侵犯您,但我不能保证和您以礼相待。”
“关于这一点,大法官先生,您完全清楚,我会单方面遵循的,是吗?因此,假如只对这一条有异议的话,”赛里尼一边把羽毛笔递给他,一边接着说,“那么就请签字吧,大法官先生,请签字吧。”
“我签字。”大法官叹口气说。
大法官签了字签约的双方都存留了条文的副本。事后,埃斯图尔维勒大人阁下回到小内斯勒宫,因为他急于要叱责可怜的科隆帕出门不谨慎。科隆帕低着头,随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对他的责备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因为在他叱责的整个时间里,少女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向她的父亲打听阿斯加尼奥的消息。可是,她问也是白搭,她虽鼓足了勇气,漂亮的受伤者的名字始终没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当这个场面在墙的一头发生时,在墙的另一头,卡特琳走进了大内斯勒宫,别人刚把她找来。她一会儿投进赛里尼的怀抱,一会儿握着阿斯加尼奥的手,一会儿向海尔曼道喜,一会儿又嘲弄帕哥罗。她又是笑,又是唱,又是打听,忙得不亦乐乎。这是因为,她刚才一直处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之中,火枪的射击声直灌她的耳朵,有时把她的祈祷都打断了。但是,事情终究顺利过去了,除了四个阵亡,三个受伤之外,大家几乎都安然无恙地撤出了战场,而斯科佐纳更是为战胜者和这场胜利增添了喜悦的气氛。
当卡特琳的到来所激起的欢乐声稍许平静一些儿时,阿斯加尼奥想起了书记生的来意,他来得正是时候,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于是他转身对邦弗尼托说:
“师傅,这是我的朋友雅克·奥伯里,今天,我本来约好要和他打一场网球的。说实在的,我做他的对手现在还有点勉强呢,这是我们的朋友海尔曼说的。可是,他大大帮助了我们,连性命都不顾,这样,我才敢请您代替我打一场。”
“十分乐意,”邦弗尼托说,“您只要好好顶住吧,雅克·奥伯里先生。”
“试试看,试试看吧,阁下。”
“不过,打球后,我们将一起晚餐,您将会知道,赢家在晚餐时,一定要比输家多喝两盅。”
“这就是说,我会醉得不省人事,从您的家里被人抬走,邦弗尼托师傅。好好高兴一下吧!我就喜欢尽兴。哦!见鬼!西蒙娜在等我哩!唉!上礼拜天我也白白等了她的;今天轮到她等,就算她倒霉吧。”
说完,这两个人拿了球和球拍,便向花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