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帕正在犹豫,佩里纳太太却一把抓起了靠近她那一面,而邦弗尼托忘了伸给她的那只胳膊。
“挽着吧,亲爱的孩子,挽着吧,”她说,“您就接受这个勇敢的骑士对您的保护吧。看,看哪,看大法官先生,他正趴在宫墙上,大概是在为我们担心吧。”
科隆帕挽起了邦弗尼托的胳膊,于是这三个人就一直走到离宫门两步远的地方。
到了那里,赛里尼站停了,他的两只胳膊分别夹紧了科隆帕和佩里纳太太的胳膊。
“大法官先生,”他高声说,“这儿是您的女儿,她想回家;我希望您能为她开门,除非您默允把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交给您的敌人做人质。”
两个小时以来,大法官躲在他的防御工事后面,想着他的女儿不下二十次,他竟如此粗枝大叶放她出了门,现在,他都不知道怎样让她回家。他曾希望她早些得知情况,到大夏德莱城堡那儿去等他。忽然,他看见赛里尼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向两个人走去,他这才认出这两个女人就是科隆帕和佩里纳太太。“小傻瓜,”大法官轻轻咕哝道,“不过,我不能让她落到这些无法无天的人手中。”
接着,他打开了小窗口,把脸贴在窗棂上问:
“啊哈!说说看,您想干什么?”
“我的建议是这样的,”邦弗尼托说,“我就放科隆帕小姐和她的女傅回家,不过您得和您所有手下的人都到外面来,我们在外面露天打。谁打赢了,谁就拥有宫堡,这样,打败的就活该倒霉!就象你们的同胞勃里努斯所说的那样,voe_victis!”
“我接受,”大法官说,“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就是你们,您和您的队伍闪开点儿,好让我的女儿有时间回家,也好让我的卫士有时间出来。”
“行!”赛里尼说,“不过你们先出来,科隆帕小姐随后再进去,尔后,等科隆帕小姐进去后,为了把退路堵死,您把钥匙从墙上扔进去。”
“一言为定。”大法官说。
“您发誓?”
“我以贵族的名义起誓。您以什么发誓?”
“以邦弗尼托·赛里尼的名义起誓!”
双方许下诺言后,门开了;大法官的人走了出来,在门口排成两行,为首的是埃斯图尔维勒大人阁下。
他们总共有十九个人。在邦弗尼托·赛里尼这一边,少了阿斯加尼奥,海尔曼和雅克·奥伯里,他只有八个战士,何况左撇子西蒙还受了伤,幸而伤在右手。不过,邦弗尼托不是计算他的敌人数目的人,他打倒蓬贝奥的时候就是被十二个打手围着干的。因此,他兴奋异常地去履行诺言,因为除了有决定性意义的总体战之外,他别无他求。
“现在,您可以回家了,夫人。”他向他那漂亮的女犯人说。科隆帕穿过了与她隔开的两个阵营,动作迅速得就象她借用其名字的那种鸟,迷迷糊糊地奔过去倒在大法官的怀抱里。“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以上天的名义!别在外面冒险!”她边哭边大声说。
“行了,回去吧!”大法官一面扶着她的胳膊把她向门口送去,一面恶狠狠地对她说,“就是您干的蠢事,我们才不得不走极端了。”
科隆帕由佩里纳太太跟着回到了家。佩里纳太太怕极了,假如不是象她的漂亮的女伴那样,怕得肩上长出翅膀的话,至少身下也长出了一双飞毛腿,十年来,她早以为自己那双腿已经不顶用了。
大法官在她身后把门关上了。
“钥匙!钥匙!”赛里尼叫道。
大法官也是一个说到做到,从不食言的人,他把锁孔里的钥匙拔出,从墙上扔进去,钥匙落在院子里。
“那么现在,”邦弗尼托一面厉声说道,一面向大法官以及他的卫士猛扑过去,“人人为自己,天主为大家!”
接下,便是一场恶战。因为,在家丁还没来得及架上他们的枪开火之前,邦弗尼托已经带着他的七个工匠杀进他们的圈子里,用他自己锻造出来的,运用自如的那把今人丧胆的剑,左砍右刺,几乎没有一件锁子甲,甚至是铠甲能够抵御它。於是,卫士们便撂下显得是多余的火枪,抽出剑,也开始刺杀起来。可是,他们虽说人多势众,但不一刻功夫便乱了阵脚,其中两三个最勇敢的伤势较重,不能继续战斗下去,被迫向后撤退。
大法官看出了危险;然而,由于他是一个勇敢的人,而在他那个时代,正如我们所说的,有过一些光荣的战绩,因此,他一马当先,向那个谁见了都得退让三分的可怕的邦弗尼托冲去。“来!”他叫喊道,“到我这儿来!卑鄙的窃贼,有什么事就在我俩之间算清:来吧!”
“啊!凭良心说,我求之不得啦,罗贝尔大人阁下,”邦弗尼托答道,“假如您愿意向您的人打声招呼别来干扰我们,我就奉陪到底。”
“你们别再动了!”大法官说。
“全都住手!”赛里尼吼着说。
于是,战士们都各自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就象荷马史诗里的斗士们,他们歇手不打是因为不愿放过两位著名的首领搏斗的任何细节。
这时,既然大法官和赛里尼各人手中都拿了一柄出鞘的剑,他们就开始厮杀起来;
大法官精于剑术,而赛里尼孔武有力。十到十二年以来,大法官没有一次试剑的机会。与此相反,在十到十二年中,邦弗尼托却没有一天不与剑打交道的。一个回合过后,过于相信自己的本领的大法官察觉到他的敌人占着优势。
原来,邦弗尼托·赛里尼也察觉到一个宫廷大臣居然还有如此强的实力,这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于是他便施展出全部的力量,速度和计谋。他的剑如同一条三舌蛇,威胁着脑袋和心脏,这里那里的飞舞着,只给对手以招架的功夫而无回手之余地,看他舞剑,真是一件痛快的事情。大法官懂得了和他打交道的人比他强,虽说还是在抵挡着,但终于逐渐向后退去。罗贝尔大人阁下活该倒霉,他原来是自然而然地背向着墙的,因此他才退了几步,后背就顶住了门;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把门上的钥匙扔进了墙头,但还是本能地退到了门口。
大法官顶住了门后,感到自己完了。于是,他象一头被猎狗包围住的野猪那样,突然以迅雷之势,接连猛刺了三四剑。现在轮到邦弗尼托开始招架了;但是,这一次他招架得略晚了一步,结果是他虽然穿着上等的锁子甲,他的对手的剑还是擦着了他的胸部。但是,如同受伤的雄狮渴望立即报复一样,邦弗尼托刚刚感觉到剑尖,就反手一剑,这一剑刺得十分凶猛,如果不是出现异常情况,能把大法官的身体刺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法官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这样,埃斯图尔维勒大人阁下就仰面向后跌了进去,而剑却刺中了那个出乎意料地打开门,救了大法官性命的人身上。
可是,与人们料想的情况相反,默不作声的是受伤者,而惨叫一声的却是邦弗尼托。
他认出,他刚刺中的那个人就是阿斯加尼奥。
出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对站在受伤人后面的海尔曼和‘雅克·奥伯里根本就视而不见了;他象个疯子似的扑在年轻人的身上,用眼睛、手和嘴探寻着他的伤口,一面大叫着:“死了!死了!是我杀的!阿斯加尼奥,我的孩子,是我杀死你的!”他又是嚎又是哭,就象狮子在吼叫和哭泣时那样。
在这当口,海尔曼从阿斯加尼奥和赛里尼的大腿夹缝里,把完好无损的大法官拖了进去,他象玩弄一个孩子似的把他夹在胳膊下,把他安置在园丁兰博堆放整修花园用的工具的小库房里,接着,他走出来把门带上,拔剑出鞘,摆出保护他的囚犯的架势,不惜与任何胆敢把囚犯从他手上夺走的人决一雌雄。说到雅克·奥伯里这头,他在院子的石板地上只一蹬就上了宫墙,他挥舞着匕首以示胜利,大声叫道:
“奏乐!奏乐!大内斯勒宫属于我们的了!”
这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个来龙去脉,读者看下去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