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站了起来,像一个男人那样骂了起来。
“但是,妈的,你们快走啊!你们赶紧将他从下面拉出来。”
她用两只手想极力拉掉车厢的地板,但是地板被一堆障碍紧紧地挤在底下,于是她跑回家去,拿来了米萨尔家里用来劈柴的斧头,奔了回来,像一个砍柴人在橡林里运用斧头那样,挥动斧头,疯狂地乱砍乱砸。人们走开一会儿,让她这样干着,只是喊着要当心些!然而,埋在横七竖八的车轴和轮子底下的,没有其他的受伤者,只有亚哥。再说她也没有听他们的警告,她愤怒,激动,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她劈开木头,每打击一下,都作去一个障碍。随着她夸张的动作,她的胸衣被拉开了,露出了赤裸的双臂,像一个可怕的割草人,在她自己一手所造成的废墟中辟开一个缺口。最后一下她打在一根车轴上,铁斧头裂成了两半。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她移开车轮,一把抢出亚哥,拼命地搂在胸前,无疑,这些车轮在倒塌的时候保护了这个年轻人。
“亚哥,亚哥!……他在呼吸,他还活着。啊!我的上帝啊,他还活着……我看到的,我说的没错,他就从那里跌下去!”
昏乱的塞薇莉娜跟着她。她们两人,把他放在篱笆脚下亨利旁边,惊慌的亨利,呆滞地巡视着大家的行动好像一尊石像。佩葛走过来,站在他的司机前面,对他如此地不省人事,感到心里很烦乱,而两个女人,则慌乱地扶起亚哥,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亚哥终于张开眼皮。他目光局促不安地轮注看着她们,但是,他好像不认识她们似的。她们没有激起他任何的注意,只将他忧郁的目光转向了与他朝夕相伴的莉春号,他先是一惊,接着,颤悠悠地盯着它看,心情逐渐地激动起来。那是莉春号,这一场景使他的回忆苏醒了:两个石头横在轨道上,可恶的震动,他跟它同时感到的相撞等。现在,他苏醒了,而它必将废掉。它表现出桀骜不驯,但他并不责备它,因为自从它在雪地里感染上疾病以来,即使它不那么柔顺也是有情可缘,且不说它的年岁已大,关节僵硬,四肢变得笨重。所以,看到它受了致命的创伤,在作垂死的挣扎,如果它可以恢原,他情愿付出一切代价。可怜的莉春号,它只有几分钟好活了,它已经重新冷却下来,火炉里尚未烧完炭火已经变成了灰烬往下掉,从裂开双肋,吐出如此粗暴的气息,永远地沉默了。它始终是那样闪亮的机体,沾满了泥土和唾沫,仰天躺着,陷入一大堆黑色的煤炭之中,像一只壮丽的牲口被意外地撞倒在街心,凄凉地结束了生命。有那么一会儿,人们还可以透过它的裂开的肚子,看到内藏器官活动:活塞就是它的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而蒸汽就是血液在气阀里缓缓流淌,如今,已冲出气阀肆意喷发,但是,像痉挛的两只手臂似的传动杆,只是在颤抖着,作生命的最后挣扎,它苟延残喘,却不能痛快求死,它的灵魂,将跟随这赖以生存的力量一起离开。这个被剖开肚皮的巨人还在平息的过程之中,渐渐地,它将非常温柔地睡去,最终它的身体冷却了,只剩下一堆废铜烂铁,这个被撞坏了的庞然大物,带着它被剖开的躯体,被肢解的四肢和被伤的气管,躺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一具巨人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悲痛万分,它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而又在巨大的痛苦中,被夺去了生命。
于是,亚哥明白,莉春号已不再存在,他合上眼睛,情愿与莉春号一起死去,而且以他现在的状况,生命也并无任何保障。现在,他合上了眼皮,慢慢地流出眼泪,眼泪淌满了整个脸颊。佩葛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喉咙绷得紧紧的,他太难受了。他们的好朋友死了,看,他的司机也愿意跟着它去死。那个温馨的家庭破裂了吗?他们的共同旅行也结束了吗?他们俩曾一起,站在它的腹部,跑上几百里,相互不交换一句话,不作任何手势,就能默契地理解对方的意思。啊!可怜的莉春号,它显示出了力量,同时又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