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杜鹃钟敲响的时候,亚哥便数着敲了几下。四点钟,五点钟,六点钟,他盼着天亮,期待着崭新的一天。所以,现在他把身体转向窗口,窥视着窗上的玻璃。但是,那儿始终只有外面雪光的反射。到了五点差一刻,火车只是晚到四十分钟,他已经听到勒哈弗尔直达车到达的声音,他知道铁路运输已完全畅通了。只是在过七点钟以后,他才看到玻璃窗外开始发白,十分缓慢地出现乳白色的苍白亮光。终于,房间朦朦胧胧地开始亮起来了,在这种光线之下,家具好像在浮动似的。火炉,衣柜,食品柜都出现了,他不仅始终无法合上他的眼皮。相反地,他的眼睛开始四处打量、搜索。立即,甚至天还不怎么亮,与其说他瞧见,倒不如说他猜想到,放在桌子上,那把切蛋糕的小刀。除了看到这把头上尖尖的小刀,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天渐渐地大亮了,白天的亮光,从两扇窗口整个儿地照了进来,反射在这片薄薄的刀片上。勾引、挑逗着他的双手,他拼命地用身体压住那双可恶的手,他悲哀地意识到,这双手在反抗他的理智。难道它们会立即不属于他自己?这是一双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手,是由他的祖先遗留给他的,在原始森林中人们曾经扼杀动物的双手!
为了不再看到这把刀,亚哥把自己的身体转向塞薇莉娜。她睡得很平静,在极度的疲劳下,她呼吸均匀,她的浓密的黑发,散乱开来,披散在她的颈项间,更显出她白的皮肤。在下巴下面,环形的发绺之间,他看到了她的胸口,乳白细腻,略带玫瑰色。他注视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玩偶。可是,他是喜爱她的,在渴望得到她时,他是那么忧郁,甚至驾驶机车的时候,也忘不掉她优雅的影子。由于过分地思念,以至犯了他从没有过的低级过失,全速前进过了站头,才如梦大醒。但是,看到了这乳白色胸口,突然,一种无情的魅力已抓靠了他;他的身体内,还带有恐惧的意识,但他感到,一种立即去把桌子上的小刀找来的迫切要求,也已在增长,他要把刀插进这雪白的肌肤里,一直插到刀柄为止。他要听到那一声闷响,他要看到那长长的痉挛,接着,死者在血泊中变得僵硬。他拼搏着,想从萦绕在他脑际的景象中摆脱出来,但每秒钟,他都失掉了一点意志,就好像被这固定的想法所淹没了似的,在那极远的边缘,他被打败了,随波逐流。一切都乱套了,被他努力藏着的双手肆意地松开了。他心里如此地明白,从那时起,要是他继续注视着塞薇莉娜,他必定会把刀子捅进她的身体;他开始作最后的努力,从床上跳了下来,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他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又被塞薇莉娜昨晚乱扔的裙子绊倒。险些又摔倒。他摇摇晃晃,手忙脚乱地寻找衣服,一心只想着赶快穿上衣服,拿起小刀,去找一个替死鬼。这一次,他的欲望可把他弄惨了,他一定要杀人了。他找不到他的裤子,在弄明白裤子原来拿在自己手里之前,他已三次拿起又放下。穿皮鞋又给他带来无穷的痛苦。尽管天已大亮,但是他觉得房间里好像弥漫着红棕色的烟雾,所有的东西都淹没在清晨寒冷的浓雾之中。他浑身因激动和寒冷哆步的行动,无疑他将杀死在人行道上第一个遇到的女人。正在这时,从床上传来了内衣的瑟瑟声和长长的叹息声,他停了下来,他的恐惧一下子加深了。
这是塞薇莉娜醒了。
“怎么,亲爱的,你要出去?”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注视她,盼她尽快睡去。
“那么,你到哪儿去,亲爱的?”
“没有什么,”他吞吞吐吐地说:“我立刻回来。”
于是她吐出了几个模模糊糊的字,又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啊!我困,我困……来抱住我,亲爱的。”
但是,他站着不动,因为他知道,要是他手里拿着这把刀,转过身去,只要一看到她这样细腻的皮肤,这样漂亮的身体,赤裸裸地躺在紊乱的被窝里,玉体横陈地摆在他面前,他的意志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