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说,”为了下这样的结论,她重复着说,“是他在陷害我,他将使我一蹶不振,他这个小男人!”

一声突如其来的铃声,她又以同样不安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这是前一个道口告诉米萨尔,有一列火车向巴黎方向开去。安放在守望所玻璃窗前的仪器指针,斜斜地倒在了目的地的位置。他停止了铃声,离开小屋,吹了两声号角,人们听到了一列傲慢的火车呼啸而过。这时,芙洛尔过来推上栅栏。接着,她立在那里不动,把皮套子里的旗子笔直地举了起来。每一次火车的经过都带来一阵风驰电掣的雷鸣,摇撼着这幢低矮的房子,一阵巨大的风暴几乎要将房子卷走。芙洛尔回到了她的菜园里去,米萨尔关上了列车后面的上行道,重新打开下行道,放下杠杆,关上信号灯。因为,随着另一根指针的上升,他再一次回到小屋,做着单调而枯燥的工作。十二个小时之内,他所作的就是这样相同的工作,他生活在那里,吃在那里,看不上三行字的报纸,在他倾斜的脑壳里,不会出现,也激不起任何思想的火花。

亚哥过去常拿教母令铁路视察员们垂涎三尺的事跟她开玩笑,现在他也禁不住地笑了起来说:

“也许,他真的吃醋了。”

但是,法蒂姑妈耸了耸肩,以表达她十分不屑一顾,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然而可怜的眼睛里没有光彩。

“啊!我的孩子,你说什么呀?他吃醋!只要天塌下来砸不到他,他也不会在乎的。”

接着,她又哆“不,不,他不关心这个。他只关心钱……他生我们的气,只不过是因为我隐藏了从我父亲那得来的一千法郎。于是他就威胁我,这给我带来不幸,我于是就病倒了……从那以后,我的病就没有好过,对,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懂得,而且相信这是一个有了痛苦的女人悲观的想法,他只能竭力打消这个念头。然而,她确信不疑固执地摇着头,因此,他最后这样说:

“那好!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要是你想结束这件事,你把那一千法郎给他好啦。”一种奇特的力量令她站起来。她好像已经恢复了健康似的,粗暴地说:

“我的一千法郎,让他去做梦!我宁愿去死,也不给他!呃,我已经将它藏好,好得让他一辈子也找不到!他可以把整个房子都翻倒过来,我会让他尝尝白费心机的滋味。他已经翻够了,他,就在今天上午!我听到他在找啊,找啊,夜里,他敲遍了每一堵墙,他找吧,他找吧!没有什么比看到他那副馋相更令人解恨的了。我已经忍够了,非让他明白不可,到底是谁第一个放手,是他,还是我。我不相信他,任何他摸过的东西,我再也不吃。要是我死了,那好!他同样得不到我的一千法郎!我宁愿让它在地底下烂掉。”

又一声号角吹响,令她震惊了一下,她又坐在椅子上,恢复了原来的老态龙钟。米萨尔站在岗站的门口,这一次是向去勒哈弗尔的火车打信号。尽管她固执己见,不把遗产交给他,但是她毕竟对他有一种隐隐的恐惧,而且,恐惧与日俱增,这是一个巨人站在小虫面前,感到自己慢慢地被吞吃的恐惧。这次报告的是一列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从巴黎出发的慢车,隆隆地声音向人们宣告它马上就要到来。人们听到它从隧道出来,在旷野里发出更车厢,在雷鸣般的车轮滚动声中,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暴风的力量,风驰电掣似的驰了过去。

亚哥抬起眼睛向窗外望去,看到一列的小方块玻璃窗鱼贯而去,旅客们千姿百态的面孔清晰地映在车窗上。他想改变法蒂姑妈阴郁的想法,就半开玩笑地说:

“教母,你总是埋怨洞穴里连只鬼也没有,但是,在那里有这么多的人!”

开始她没有听懂亚哥的话,惊讶地问:

“那许多人在哪儿?……啊!是的,这些路过的人。等于没有!我不认识他们,我无法跟他们说话。”

他继续笑着。

“可是,还有我,你看到我经常打这儿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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