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我要知道……在知道为什么之前,我不写。”
于是他停止说话,抓起她的手。这只像孩子的小手那样柔嫩的手,被紧紧地捏在他的铁掌里,并继续用老虎钳似的压力捏它,直至要把它捏碎,只有令她痛苦,他的痛苦才可能减少。她大叫了一声,她整个身体都筋脉尽断,听任他的摆布。她仍然是那种被动、温柔,不谙世事的小女人,只能服从。她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施暴,造爱和死亡的工具。
“写,写。”
于是她用她那只疼痛难受的可怜的手,勉勉强强地写着。
“哼!亏你识相,”他拿到了这封短信时说,“现在,你在这里稍稍整理一下,打点一下行装,等我回来找你。”
他很平静,在镜子前重新整了整领结,戴上帽子,然后离开。她听到他关上门,上了反锁,并拿走了钥匙。夜色越来越浓了。她又坐了一会儿,竖起耳朵,聆听每一个细微的响动。邻居卖报女商贩那里,连续不断地传来低沉的呜咽声。这是一只小狗的叫声,无疑是因为主人不负责任的疏忽。楼下的多韦涅家里,钢琴声已经停了,现在两位姑娘在操持家务,在厨房里忙碌着,锅碗勺盆也在无忧无虑地嬉戏。克莱尔在照料羊肉的调味,索菲负责拣生菜。而她,周遭的快乐,映衬着她无边无际的痛苦,令她更加沮丧。
六点一刻,去勒哈弗尔的快车机车就从欧罗天桥下开了出来,被送到它的列车那里,然后挂上。因堵塞的关系,刚才人们不能让它停在大干线的挑棚底下,泊在露天里,靠近那条向狭长的小堤延伸的月台。漆黑的夜空,笼罩着浓雾,人行道两旁昏暗的煤灯半死不活地亮着。一场大雨刚刚过去,空气中仍然残留着一股潮湿寒气,通过这片广大暴露的地带,令人气闷的霉气一直弥漫到罗马街,那些闪着微弱亮光的房子前面。在这片淹没在雨水之中的无边昏暗中,不时从这里和那里射出火光,使一切都显得浑浑噩噩:密集的人群,机车,孤独的车厢和睡在停车库轨道上的列车等,各种有的像发烧病人的喘息,汽笛的鸣声,像遭到强奸的女人发出的尖叫声,远处鸣响的号角声,在临近街道的嗡嗡喧闹声中,软弱可欺,大声喊出的命令,是为了让人们加一节车厢。快车的机车纹丝不动,气门放出一大股气,在这漆黑的夜空中升起,变成了缕缕烟雾,像一张不知为谁而悬的白纱,祭奠这个可怕的夜晚。
六点二十分,鲁博和塞薇莉娜出现了。他们刚刚经过候车厅旁边卫生间的时候,把钥匙还给了维多利亚大妈。他推着她走,就像每一个不耐烦的丈夫一样,催促行动迟缓的妻子。他的帽子戴在后脑勺上,而她呢,脸上紧紧地罩着面纱,行动迟迟疑疑,好像已临近了崩溃的边缘。一群旅客蜂拥到月台那里,他们趁势混了进去,沿着一连串的车厢走去,期望搜索到一节空着的头等车厢。人行道上热闹起来了,送货员用四轮车把行李推到前头的行李车上,一个监督员,在忙着安置一家人口多的旅客,值班的副站长,手里提着信号灯,检查每一个接头,看看是不是接好,螺丝是否扳紧。鲁博终于找到一间空的包厢,正当他要让塞薇莉娜上去时,和站长旺都尔普先生不期而遇。旺多尔普先生正陪着大干结的副站长多韦涅先生在散步,两个人背着双手,注视着那节要加上去的车厢的调配。鲁博向他们打招呼,不得不停下来与他们攀谈。
他们先谈县长的事,说各方面都得到了良好的解决方案。接着,便谈起今天早晨勒哈弗尔发生的事故,说巴黎已经收到电报,车头莉春号的传动杆,不巧被折断,它拖的是一列每星期四和星期六六点三十分的快车。因要修理车头,鲁博的同乡,司机亚哥·朗蒂埃和司炉,维多利亚大妈的男人佩葛,大约要在那里停留两天。塞薇莉娜依然安静地等在车厢门口,没有上去,而她的丈夫则装得非常自在和随便的样子,扯着嗓子高声谈笑,跟这些先生们聊天。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