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那样就为了这个!……是不是?你想说我已掉下去了,阴险的东西!”

他再次抓住煤水车的一边,两个人都跌倒了,争斗在激烈跳动着的这一块小小的铁板桥上接着进行着。他们都咬紧牙关,不说话,彼此都尽力要对方从这个狭小、仅有一根栏杆关住出口的地方滚下去。可是这并不容易,残忍的机车在朝前滚动,始终在滚动,巴朗坦已经开过,火车冲进马洛奈隧道之时,他们还牢牢地扭在一起,在煤堆上打滚,头撞到了水箱的壁,每一次,当他们把身体挺直,火炉火红的门烘到他们的脚时,又急忙避开。

一会儿,雅克想,如果我能再度站起来,就关掉蒸汽开关,喊人来救援,让人来帮他摆脱这个由于喝醉了酒,由于妒忌而狂怒的疯子。他已觉得体力不支,他的个子挺小,失望地感到现在已找不到力气来将他抛下去,他已被击败,感觉到跌下去的恐惧已掠过他的头发。当他的一只手在摸索着用出极大的劲,另一个则已然明白他的用意,便伸直腰,像举小孩那般地把他举了起来。

“啊!你要让火车停下来……啊!你抢走了我的女人……去你的,你应该滚到下边去!”

机车在滚动着,滚动着,火车带着轰隆声冲出隧道,接着向前奔跑,越过空旷昏暗的原野。如同疾风一样地从马洛奈站一闪而过,雷声一样的隆隆声把这两个正在互相吞食着的人带走了,连站在月台上的副站长都没有发现。

可是佩葛,尽他最后的一点冲力,想把雅克抛出去,而感到空荡荡,慌乱不堪的雅克,拼命地抓住他的头颈,抓得是这么的紧,以致将佩葛也拖了下来。轨道上响起了两声互相混合在一起的恐怖叫喊声,接下去又一起消失了。两个人一道掉了下来,因为速度的反作用,他们被拖到了车轮的下边,在这种可怕的相互紧紧的拥抱中,被压断,碾烂。而以前,在很长的时期内,他们曾经像兄弟一样地生活在一起。在人们再度找到他们的时候,已没有头颅,没有双脚,但他们的身体还是紧紧地扭在一起,如同相互要窒息对方一般。

没有任何指挥的机车,自由地滚动着它的车轮,一直隆隆朝前奔跑着。最后,它的倔强、古怪的脾气让得他的青春的烈性,能像一头还未驯服的牝马,脱离了看守人,在旷野里死命地狂奔。锅炉里盛有足够的水,火炉里刚加满了煤炭,都已燃烧。在开始半个小时以内,蒸汽的压力在发狂地上升,火车的速度变得飞快,让人感到害怕。肯定,列车长因疲倦而睡着了。士兵们,因这么拥挤地被紧紧地塞在一起,愈发显得醉意醺醺,当他们忽然发现火车在玩命地奔驰时,就又活跃了起来,觉得好玩,更加大声地唱起了歌。火车像霹雳闪电一般穿过了马罗姆,接近信号灯,经过车站时,没有汽笛的鸣声。这个畜生,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在障碍物中笔直、迅猛地朝前奔跑着。车轮滚动着,无休不止地滚动着,就像由于喘息时的尖叫声而越来发失去了控制。

火车到了卢昂,人们应该给它加水。但是,当站上的人员看到这发狂的火车,这不但没有司机而且没有司炉的机车,这些塞满着高唱爱国歌曲的士兵的车厢,在烟雾腾腾中极速而过时,都被惊呆了。他们是奔向前线作战,为了更快地把他们送到莱茵河那边去。职员们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摆动着他们的双臂。立即,大家都发出了尖叫声,这列被放纵的无人驾驶的火车,决不可能毫无阻碍地穿过梭特维尔车站,由于就像所有大站的停车场一样,那儿总是有很多调车作业,有很多车厢和机车而阻止通行。人们赶忙发电报,通知他们。刚好,那儿有一列货车占住轨道,它或许会被推到车库的下边。从远方,已能够听到这列逃跑怪兽轮子的滚动声。它已冲到卢昂的两条邻近的隧道,似乎借助某种什么东西都没法阻挡的神气和无敌的力量,疯狂地奔跑着飞速地到达。梭特维尔沸腾起来了,它一溜烟地从障碍物中穿过,什么东西都没能钩住它,就又湮没在黑暗的旷野里,那轰隆声也逐渐地消失在那儿。

可是,如今,铁路沿线的所有电报机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告诉他们,人们刚才在卢昂和梭特维尔看到一列奇怪火车,弄得人心惶惶,人们担忧它会立马追上前边的一列快车。

而它如同大树林里的一头野猪,继续它的奔驰,既不看沿途的信号灯,也无顾人们的喧闹。在奥阿尔赛尔;它差点儿撞坏了一部清路机车,它搞得蓬德拉尔什站一片惊慌,由于它的速度好像没有变慢。它又一次消失掉了,在黑夜中它的车轮在轰隆,轰隆地滚动着,人们不明白它在什么地方。这跟机车在路上压死的受害者有什么关系呢?它不是不顾忌沿途的流血,仍然朝着未来前进吗?人们似乎已经把它让给了死神,在黑夜之中,它没有驾驶员,装载着这些炮灰,这些喝醉了酒,唱着歌,由于疲劳而变得迟钝的士兵,朝前滚动着,滚动着。

━━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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