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笨蛋,”菲洛梅涅大叫起来:“由于人家控告他鼓动另一个帮他抛掉了妻子,对,为了金钱的事,但是,难道我明白吗?如同人们在卡比什那儿又找到了格朗穆朗的手表。你们记起来了吗?就是八个月之前在车厢里被人杀害的那儿先生。因而人们就把这一回的杀害与那一回的杀害挂上了钩。

整个一个故事,要用一大瓶墨水来写。我,我无法向你们解释,但是这在报纸上足足有两栏。”

心不在焉的雅克,甚至如同没有听见。他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为何要伤自己的脑筋,莫非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要是法庭都不明白她做了些什么,我们自然也不会替它知道。”

接着他的眼光停留在远方,脸色苍白地加了一句:“在这整个事件中,仅有这个可怜的女人……啊!可怜的女人!”

“我,”佩葛凶恶地下了这个结论,“如果我有一个女人,谁敢碰她一下,我就先勒死他们两人。随后,人们完全有可能割下我的脖子,这对我将是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菲洛梅涅第二次为大家倒满酒杯,一边冷笑着,一边装作耸了耸肩膀。可是她的内心深处非常地慌乱,她以斜视的目光注视着他。维克图瓦大妈骨折之后,不久便成了残废,也不得不让出她的卫生间的位置,被接纳住进了收容所,打那之后,佩葛也就十分地不修边幅,很脏,衣衫褴褛。维克图瓦大妈是那么宽容,像母亲那般地塞给他几个银币,还为他缝补衣服,由于她不愿勒哈弗尔的其他人指责她不好好地照料她的男人。可菲洛梅涅被干净而优美的雅克的神态所吸引,就觉得佩葛很可恶。

“你要勒死的是你那个巴黎的女人吧?”菲洛梅涅大胆的问,“那个女人,你别担忧有人从你的手上抢走!”

“那一个,或者另一个!”他叽咕着说。

可她已摆出开玩笑的神态,要同他们碰杯。

“来,为你的健康干杯!将你的内衣拿给我,由我来浆洗,缝补,由于,说真的,你不再为我们争光了,不管是这一个还是另外一个……祝福您健康,雅克先生!”

雅克好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颤抖了一下。

自从谋杀案以来,他的肉体觉得舒服和轻松,全然没有什么懊悔的迹象,可有时塞微莉娜的形象会从他面前掠过,引起他的怜悯,以致流泪。实际,他这个人,内心是柔弱的。他赶紧说话,碰杯,以掩盖他内心的慌乱:“你们明白,我们就会有战争了。”

“不可能!”菲洛梅涅大声地说,“那么同谁呢?”

“跟普鲁士人……的确,由于他们中的一个亲王要当西班牙国王。昨天议会里谈的尽是这个问题。”

于是,她感到烦恼。

“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在巴黎,他们给我们制造的麻烦已够多的啦,他们的选举,他们的全民投票还有他们的骚动!……要是打起来,告诉我,是否将所有的女人都疏散?”

“呃,我们这些人留下,人们不可以打乱铁路的运输……只是由于要运送部队和物品,他们会催促我们干!总的来说,要是仗打起来,必须很好地完成任务。”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发觉菲洛梅涅最终已经悄悄地把她的一只腿伸进了他的大腿下边,并且发觉佩葛已经看到。

他的血已经冲上他的脸颊,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们睡觉去吧,是时候了。”

“对,这样好些。”司炉结巴着说。

他拉住菲洛梅涅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捏着,似乎要把它捏碎一般。她忍住疼痛,喊了一声,当另一个发狂地把他的那一小杯酒一饮而尽的时候,满意地在司机的耳旁低低地说:“你当心啊,这个人喝过酒之后,是一头真正的野兽。”

可是,在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自楼梯上下来时,她便变得惊慌起来。

“我的哥哥!……快走,快走!”

两个男人还未走出房子二十步,就听见打耳光的声音,接着是嚎叫声,她如同一个犯错误的小姑娘那般,受到了最为糟糕的惩罚,她的鼻子被按到果酱罐中。司机停了下来,打算去帮助她。但是被司炉拉住了。

“什么?这同您有何关系,您?……他娘的,婊子!但愿他会揍死她!”

在弗朗索瓦·马泽利娜街,雅克和佩葛躺着,彼此没有说一句话。两张床在这间狭窄的屋子里,几乎紧挨在一起。很长时间,他们未入睡,眼睛瞪得大大的,每个人都可以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卢博案件的审判,大约是星期一在卢昂开始的,在审判时预审法官德尼泽取得了胜利,由于,他刚刚出色地处理了这件复杂而模糊的案子,司法界里对他所采用的方式全都赞不绝口,人们都说,这是精心分析的杰作,对事实的一种逻辑性的重构,一句话,确实是一种创作。

首先,塞微莉娜被杀害几个小时之后,德尼泽先生一赶到现场,也就是莫弗拉十字房,就令人逮捕了卡比什。一切都明显地证明此人是凶手:他身上沾着死者的血,卢博和米萨尔提供了确切的证词,他们述说他们如何撞见他,看见他单独昏乱地留在尸体旁边。采石工受到审讯,逼供,要他说明为何并怎样到这个屋子里来的,他吞吞吐吐地讲了一个故事,法官认为这种遁词既愚蠢而又典型,他仅是耸一耸肩膀,没有相信。他等着他制造千篇一律的故事:有一个幻想中的凶手和臆造的罪犯,可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说,他听到罪犯朝着黑暗的旷野逃跑。这个神话故事中的“狼人”跑远了,难道不是吗?既然他一直在跑,另外,当人们问他,这样晚了,留在房子前边干什么?卡比什开始显出烦躁慌乱,拒绝回答,最终终于声称自己在散步。这种说法是幼稚的,怎么可以让人相信,这个神秘的陌生人,杀了人,就逃之夭夭,让全部的门都洞开着,也没有翻箱倒柜,甚至连一条手帕都没有拿走。他从哪儿来?为何杀人?不过,从一开始侦查,法官就明白被害人与雅克的关系,打听过雅克这一时间的时间安排;可是,除了被告自己认同曾陪雅克到巴朗坦去搭四点十分火车以外,还有卢昂小饭店的女主人,凭她的伟大基督发誓说,年轻人吃过晚饭以后立刻就去睡觉了,只是在第二日七点钟,才从他的屋子里出来。另外,一个情人决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杀死他所崇拜的女人,而互相间又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争吵。怀疑到他头上将是荒谬的。不!不!这儿只有一个人可能是杀人犯,一个显然的杀人犯。那就是这个犯有前科的卡比什,他留在房间里,双手沾着血,脚下放着刀,这头畜生,竟对法官说起站着睡觉这么荒唐的故事。

可是,虽然德尼泽先生掌握有罪证,也无论像他自己所说的,他的嗅觉会比证据告诉他更多东西,有一阵子,他还是遇到了一些困难,由于第一次到培固尔森林深处,嫌疑犯住的陋屋里搜查时,人们绝未有找到什么东西。盗窃的事实不能成立,应该找出犯罪的另一动机。忽然,由于偶然的询问,米萨尔根据他所推想的线索,阵述了在一天夜晚,他曾看见卡比什爬到莫弗拉十字房的墙上,透过房间的窗户,凝视着躺在里面睡觉的卢博太太。轮到雅克受审的时候,他冷静地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采石工对塞微莉娜的悄悄崇拜和追求,经常在她的裙边替她热情服务等。那样,毫无疑问,他纯粹是在兽性般激情的驱使下才去犯罪的。一切都计划得很严密。他可能拥有一扇门的钥匙,因此就从这扇门进去,在慌忙中,甚至让门开着,接着,就是争斗,最终导致杀害,完全要等到丈夫到来时,强奸行为才中止。但是,又出现了最终的异议,一个人,明明知道有人要来,并且恰好选择丈夫能撞见的时刻作案,这确实有些奇特;不过,反过来细心想想,又不利于被告,由于这刚好证明他一定是在情欲极度发作时作的案,那时他被这样的念头所控制着:要是不利用塞微莉娜还独自留在这荒僻房子里的最后时刻,也许他永远就没有机会占有她,由于她第二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于是,罪证全了,法官的判断是无法动摇的。

受到审问的卡比什,明白问题的复杂性,可却一再落入圈套,全没有察觉到人们给他设下的陷阱。他顽固地坚持他的第一次陈述,说他要呼吸夜晚的新鲜空气,从这里的大路上经过,突然一个人奔跑着从他身边擦过,跑得那样快,在漆黑的夜里,他甚至无法说出他往哪个方向逃走。之后,他有些不放心,向房子投射了一看,发觉那儿的门大开着,于是,终于下了决心,上去看看,他发现了死者,身体仍热的,瞪着大大的眼睛注视着他。他相信她还没有死,就将她抱到床上,因此身上沾满死者的血。他只了解这些,也只重复这些,他将永远不改变半点细节。看他的神态,好像想永远让自己幽闭在他预先编造好的故事里。当人们设法让他脱出他顽固的范围时,他觉得昏乱,显露出知识贫乏,无法理解的那种粗人的模样,沉默不说话。第一次,德尼泽先生审问他对被害人所抱的激情时,他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几乎就像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子,由最初温情受到别人的责备而觉得羞惭似的。他否认,辨护,说他从来没有梦想要同这位太太睡觉,在他看来,这么做是很下流的,不能承认,并且,这种事是神秘、高雅的,仅能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底,没有同任何人承认的必要。不,不!他并未爱上她,想占有她,如今她死了,人们永远不该要他说这些,谈论这些是渎犯神的。可是,他固执地否认许多证人一致肯定的事实,反过来对他的辩护不利。依照控告的看法,他对不幸者燃烧着疯狂的情欲,由于得不到满足,因此就只得杀掉他,自然,他特意隐瞒了这一点。可当法官几乎集中了全部的证据,想用决定性的打击,逼出他的口供,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宗杀害和强奸的事时,他立刻陷入了疯狂的愤怒,进行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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