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个偶尔的机会,塞微莉娜察觉到了在嵌板的一个棱角上有一个全新的裂痕。她弯下身去,查看那些被撬过的痕迹。明显,她的丈夫继续不停地取走了这些钞票。
她感到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一股怒火从心中冒了上来,由于,她平时并不在意这些钞票,更不用说,她还曾经认定,她宁愿饿死,也不去碰这些沾有血污的钞票。可是,这些钞票不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吗?为何他偷偷地支配它,却不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呢?一直到吃晚饭,她的心还是惴惴不安,希望能有一个肯定的看法。为了看个到底,她也要去移动这个嵌板,可是一想到她要独自一个人去摸那个洞窟,又如同自己的头发里有一股小小的寒气冒了出来。在这个洞窟里会不会站出来一个死人?这个孩子气的害怕,让整个餐厅都蒙上了一种不舒适的感觉,以致她拿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到卧房里去将自己关了起来。
接着到了晚上,在他们俩在静静地吃着剩下的菜肴的时候,她看到他没意识地向地板的那个角落里瞟了一眼,忽然,一种新的怒火又涌上心头。
“你又拿过了,嗯?”她忽然地问。
她惊奇地抬起了头。
“你说什么?”
“啊!别装蒜,你很明白我在说什么……可是,你听着,我不同意你再去拿这笔钱,由于,这不仅只是你的或我的问题,而是当我明白你动过它,我心里就会犯病。”
通常,他总是回避争吵。他们的共同生活,已成为只不过是两上不得不互相接触的生物。自那之后,彼此之间,就像是两个冷漠、孤独的陌生人,你来我往,擦肩而过,各走各的,整天不交谈一句话。因而,他只耸耸肩膀,拒绝作任何的解释。
但是,她却异常地激动,急于想明白这笔隐蔽在地下的钱财情况,由于,自从犯罪那天起,这笔钱就让她觉得痛苦。
“我要你回答我……你敢不敢跟我说,你未碰它?”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这同我有关系,由于它令我心神不安。今天也是这样,我害怕,我不能留在这儿。你每翻弄它一回,我总要作三个晚上的噩梦……我们从不提这件事。那样,就让我安安静静的,不要强迫我提起这件事。”
他睁大眼睛,出奇地凝视着她,声音低沉地重复地说:“要是我不逼迫你去动它,我动它跟你又有何相干?”
她压抑住自己的怒火,作了一个粗暴的手势,接着,因烦恼,脸上显出痛苦和厌恶的神情说:“啊!瞧!我不清楚你的意思……但是,你是一个诚恳的男人。是的,你从来就没有从别人那儿拿过一个苏……你过去干的事还能够宽恕,由于,你疯了,就像你曾经把我也变疯了一样……可是,这笔钱,啊!这笔不该再为你所存在的钱,你拿去为了自己的快活,一个苏一个苏地偷走……那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变得这样的无耻?”
他听她说话,在这一分钟里,脑子清楚了些,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偷起东西来。由于失去道德而慢慢形成的变态心理使他没法重新建立因谋杀在他四周所失去的一切,也无法对自己作出解释,另一个简直是完全新的生物,是如何开始存在,破坏他的家庭,让妻子离开了他,成为敌人的。然而,忽然,他又觉得,这一切已都无可挽回,似乎是为了摆脱这些令人讨厌的思绪一般。他作了一个手势。
“当一个人在自己的家中感到厌烦的时候,”他咕噜着说,“人们当然要到外边找点消遣,既然你不再爱我……”
“啊!是的,我不再爱你。”
他凝视着她,拳头在桌子上一捶,一股血的浪潮涌上他的脸。
“那就请你让我平静些!莫非我阻碍你去寻求快乐?我对你的行为作过什么评价了吗?……一个诚恳的男人,在我的这种位置上,或许会做很多的事,可我没有做。第一,我应该一脚将你从家里踢出去,随后,我或许就不偷东西了。”
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由于,她也常这样想过,当一个男人,一个嫉妒的男人,由于内心的苦痛而遭到毁灭的时候,达到能容忍妻子情人的地步,这里边就已隐含着道德沦陷的征兆,并且会以慢慢侵入的步子来伤害他,使他失去在其他方面的谨慎,瓦解他的整个良心。可是,她争斗着,拒绝自己负有责任,结结巴巴地大声叫道:“我禁止你去动那些钱。”
他已然用完了餐,冷静地将餐巾折起,随后站了起来,以嘲讽的神态说:“要是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分掉它。”
他已弯下身去,如同是要把嵌板掀起的模样。她急忙奔过去用脚踩住那块地板。
“不,不!你明白我情愿死……不要打开这个。不,不!不要站在我的面前。”
那一天夜晚,塞微莉娜应该在堆货站后边跟雅克会面。
半夜以后,她回到家里,晚饭时的情景又在她脑子里浮现。她上了双重的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卢博那时正值夜班,她甚至不担心他会回来睡觉,就像平时他很少回来一般。她把被头盖住下颔,将灯光拨得暗淡些,打算睡觉,可是她无法入睡。
为什么要拒绝平分这笔钱呢?当想到能够分享这笔钱的时候,她并没有重新发觉自己有明显的诚实的反抗情绪。她不是已接受了莫弗拉十字房的这份遗产了吗?她一样完全能够拿这笔钱。然而,她又打了一个寒战。不,不,永远不!这笔钱,她拿得到,然而,这是一笔她不敢去碰,怕自己的手指会被灼伤的钱,因为,这是一笔从死人身上偷来的,丑恶的杀人的钱。可当她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又进行了这种思考:她去取这笔钱,并不是为了花掉它,相反的,只是将它隐藏在仅有她一个人知道的地方,让它永远沉睡在那里,这样子,至少可能从她丈夫手里救出一半的数目,丈夫没法独吞,也就不会拿属于她的那一部分去赌博。她十分惋惜曾经拒绝平分。此时,座钟敲响三点,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模糊的念头来到她的脑际:起来在地板下面搜查一下,以免什么都没有得到,空空如也!但是,房间里太冷了,她不想这样做。将全部拿来,保存好,使他甚至不敢告状!这计划慢慢地强迫她接受,同时,一种比她的抗争更强大的意愿在她身体的潜意识深处,逐渐地增大起来。不管她愿不愿意,还是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由于她只能这样做。她拔高了灯芯,来到餐厅。
从此刻起,塞微莉娜不再战栗了。她的惧怕已消失,她带着下意识的缓慢和准确的动作,平静地作着她的事。她只得找来一把拨火棒,用它来撬起那个嵌板。洞窟被打开了,因为看不清楚,她就把灯移得近些。可是当她将身体俯下去的时候,她惊呆了,一动不动钉在那儿,由于洞窟里的钞票已全部被取走了。明显,就在她跑去跟雅克幽会的这段时间里,卢博在她以前,也怀着取走全部的钱,一个人保存着的想法,重新上来,取去了钱,他一下子把全部的钞票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一张不剩。她跪了下来,只看见洞窟底下的那只金表同金表链,在地板小搁栅的灰尘里闪闪发亮。她的心底涌上一股冷酷的狂怒,半裸的身体,直挺挺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几乎二十遍地大声重复道:“贼!贼!贼!”
接着,一个狂怒的动作,她将表紧捏在手里,此刻,一个黑色的大蜘蛛,由于受到打扰,顺着石灰逃走了。她用脚后跟一踩,再度把嵌板安好,回来睡在床上,灯就放在床头柜上。她感到身体暖和起来,就把紧握在手里的表拿出来瞧瞧,把它翻过来,仔细地审视着。表背面的表盖上交叉地刻着的两个字母引起她的兴趣,这是院长姓名的前面两个字母。在表盖里边,她读到制造的号码:2516号。要保存这么一个珍贵的物品是十分危险的,由于司法部门知道这个数字。可是,她只能抢救这个,在这一愤怒中,她不再感到害怕,甚至感到,她的恶梦已经结束,现在,在地板下边,再也没有什么尸体了。她最终能够在她的家里安心地行走,爱走到哪儿就走到哪里。她让表滑到她的枕头上,灭了灯,就睡着了。
第二天,雅克有一个休假,可他必须等到卢博依照平时那样离开家到商业咖啡馆安顿下来之后,才可以上楼来跟她一起吃午饭。有时,要是他们大胆的话,就是这么做的。这一天她浑身上下还在打着哆嗦,一面吃着饭,一面对雅克讲起钞票的事,描述她怎样发现藏着的钱已被偷光。她恨丈夫的情绪还没有平息下来,一样大声地不停地喊道:“贼!贼!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