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他又说,“如同是在夏天一般,人们就能这样地留在户外,这真让人吃惊。”

“哦!”她说,“太阳一出来,就感到很温暖。”

在她这一方面,她也在思虑着,心想仅有这个年轻人是个真正的傻瓜,才不会怀疑他们是罪犯。他们太巴结他了,甚至在此时此刻,她还在接着过分地靠近他。沉默时常地打断了他们言不由衷的谈话,她注意着他所作出的每一个反应。他们的目光相触了,她看得出来,他最终在自问:是否是他所看到的那个压在受害者的双腿上的,如同一堆很重的黑的东西是她呢?为了跟他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关系,她会作什么,说些什么呢?

“今天早上,”她附上一句话,“勒哈弗尔的天气很冷。”

“更何况,”他说,“我们还碰上了大雨。”

这一会儿,塞微莉娜忽然来了灵感。她不再推理,也不再提出异议。这灵感就如同从她的智慧和她的心灵的灰暗的深处,有一种本能的冲动来到她的身上,由于,假设她不提出异议,她就会什么也不说。可是,她又觉得说话是很有利的,她可以通过说话来征服他。

缓缓地,她拿起他的手,注视着他。绿色的树丛将它们隐藏起来,附近路上的行人看不见他们。阳光下,在这个广场公园的僻静处,他们只听见远处车辆滚动的轰隆声。只是在小径的转弯处,有一个小孩子在平静地玩耍,他用一把锹子,把沙子盛满他的小桶。她直截了当地轻声问他,这声音如同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似的。

“您认为我是杀人犯吗?”

他略略地一惊,双眼盯住她的眼睛。

“是的。”他以同样低并且激动的声音回答说。

因此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她没有立刻继续讲话,感到了他们的体温在互相交融。

“您搞错了,我不是杀人犯。”

她这样说,并不是为了说服他,仅有的目的是提醒他,在其他人的目光中她必须是无罪的。这个女人在说“不是”的时候已承认了,可是,她的意思是说,无论事实如何,都必须说一个不字。

“我不是罪犯,您不必为我担忧,认为我是杀人犯。”

看到他的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目光,她感到十分地幸福。无疑地,她刚才这样作,是将整个的身心献给了他,因为她已经把自己交给了他,从今之后,只要他提出要求,她没有不答应的。如今,没法解决的联系已经结上,她完全能对她无话不谈,他已属于她,如同她已属于他一样。招认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您不要为我担忧,您信任我吗?”

“是的,我相信您。”他微笑着答道。

为何他要强迫她立刻讲出这件丑恶的事情呢?晚些时候,要是她感到需要,她会向他全盘托出的。她向他作了承认可什么也没有说,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得到安宁,像无限的温柔表示,让他非常地感动。这个有着青莲色眼睛的女人,她是这么的自信,可又是这般地脆弱?在他看来,这个女人是这么的娇好,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已然做好全部的准备,接受男人的抚爱!尤其令他感到喜出望外的是,尽管他们的手仍然在握着,目光并没有离开,可他的体内却没有重新出现不舒畅的感觉,没有他每次接近一个女人,想占有她时所产生的那种可怕的震惊。对于其余的女人,他不可以碰到她们的肉体,否则就会产生啃吃她,渴望割断她喉头的丑恶欲望。这样说,这一个,他能爱她而不会杀她啦?

“您十分清楚,我是您的朋友,您根本没有必要担忧我会说什么,”他对着她的耳朵温柔地说,“我不想了解您的事情,就像您所盼望的那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全听从您的安排。”

他这样地靠近她的面孔,以致他的小胡子都已察觉到了她的温暖气息。今天早上,他还害怕野蛮的病情发作不敢跟她接近,而现在他却带着病后恢复时的幸福疲倦,差不多只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那么,在他的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呢?认为她曾杀过人的念头,如今已经确定无疑,此外,她在他的面前却显得与其他人不同,并且变得高大起来。恐怕她不光是帮忙,而是亲自动手。尽管他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他确信无疑。在他的无意识中,她的行为迎合了他的恐惧的欲望,从今之后,要是抛开一切理智的想法,她好像是神圣的。

如今他们两个,愉快地在交谈着,就如同一对相遇的情人,他们的爱情萌发了。

“您应将另一只手也交给我,让我把它握暖。”

“啊!不,不在这儿,人家会看到的。”

“那么谁会看到呢?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再说,我们不会在这里做傻事的。孩子不是这么生出来的。

“这才是我所希望的。”

由于已经得救而显得高兴,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她并不爱这个年轻人,她认为确实是这样的,尽管她已经承诺,但是她已经在梦想着不履行诺言的方法。他的模样是可爱的,他将不会来打搅她,一切都将会办理得妥妥帖帖。

“一言为定,我们是朋友,别的人,甚至包括我的丈夫,都没有必要清楚这件事……如今请您放开我的手,别再这样看着我,由于这样会伤您的眼睛的。”

但是,他还是将她的纤细手指留在他的手中,声音十分低地吞吞吐吐地说:“您明白,我爱您。”

一下轻微的震惊,她立刻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站了起来,离开凳子,可他则依旧坐在那里。

“啊!你这不是疯了!请自重点,有人来了。”

确实,一个乳娘走了过来,手中抱着睡着的婴儿。接下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异常急忙地走了过去。太阳下去了,淹没在地平线那儿的淡紫色雾气下面,光线已离开草地,在枞树丛的绿色的项端,还残留着一些金色的尘埃。不停滚动的车辆好像忽然到了站,停了下来。人们听见附近的钟声敲响了五点。

“啊!我的老天!”塞微莉娜叫了起来,“五点我在鲁歇街还有一个约会呢!”

她的快乐消失了,又回到了在那正等着她的无名忧虑之中,她想起来了,她还没有得救。她的面色变得苍白,嘴唇也不断地抖动着。

“可是,您还得见车库站长吗?”雅克自他坐的凳子上站起来,再次挽起她的胳膊。

“算了吧!下次我去看他……听我说,我的朋友,我如今不需要您,让我赶快去办我的事。而再次感谢您,衷心地感激您。”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匆忙走了。

“待会儿火车上见。”

“对,呆会儿见。”

她已加快脚步离开,消失在广场公园的树丛当中,而他则缓缓地向着卡迪内街走去。

卡米·拉莫特先生刚在他的办公室里跟西部公司的业务部主任进行了一次谈话。主任是以另外一件事务的名义被唤来的,他最后承认,格朗穆朗的诉讼给公司带来了许多麻烦。

首先是各种报纸的指控,责备头等车厢里旅客的安全都难以保障。接下来是公司的所有人员都被牵连到冒险的事件中去,有几个职员都受到了猜疑,更何况卢博,他是牵扯得最深的,随时都有可能被逮捕。最终是关于院长私生活的各种传说,因为他是公司的董事之一,好像因此还波及到这整个董事会。因而,一个小小副站长的假设罪行,一个暧昧、庸俗、肮脏的故事,已经弄得越来越复杂,将铁路业务的巨大机器都牵涉了进去,直到上级的行政部门。骚动甚至损伤到高层,牵涉到交通部长,在政治动荡不安的情况下,还威胁到了国家的安全。在危急的时刻,任何一个细小的狂乱行为,都有可能加快社会大集体的瓦解。因而当卡米·拉莫特先生从他的交谈者那儿得知公司在今天早晨已作出对卢博的撤职决定时,他立刻表示反对这一措施。不!不!没有比这一做法更愚蠢的了,如果公司居然要把副站长作为政治的牺牲品的话,报纸就会吵得更凶。自下而上,一切都会垮得更快,上帝才明白,在这些人或是另一些人身上人们会发现如何让人不愉快的事!

丑闻已拖得太久了,必须尽快地让它冷静下来。被说服的业务部主任答应维持卢博的职位,甚至不调离勒哈弗尔。这么,人们将清楚地看到,在整个这个事件中,公司里没有不诚恳的人。案件已完结,将被归入档案。

在塞微莉娜喘着气,心怦怦地跳动,来到鲁歇街严肃的办公室,又一次出现在卡米·拉莫特先生眼前时,后者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了令自己显得冷静所作出的极大努力。确实,这个有着一对青莲色眼睛的柔弱女杀人犯,是值得他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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