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让场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对着面凝视着她说:“您对卢博太太和她的丈夫有何想法?”
她迅速地做了一个抵抗的动作。
“啊!不,不,我亲爱的德尼泽先生,您还不至于在这样正直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吧……塞微莉娜是位好女孩子。十分地温柔,甚至能够说,非常的温顺,这样可爱的姑娘,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既然您坚持让我说这件事,我认为,她和她的丈夫是不可能干出这种坏事的。”
他点头表示同意,用胜利者的姿态向德·拉舍斯内夫妇瞟了一眼。她受到了刺激,壮起胆子插话。
“我亲爱的姑妈,我认为你太好说话了。”
于是博纳蕻太太透了一口气。用平时心直口快的语气说:“不要管,贝尔特,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永远没法沟通……她愉快,爱笑,完全有理由……我都知道,你和你的丈夫,你们在想些什么。可是,必须说句真话,利欲扰乱了你们的头脑,你们对你的父亲把莫弗拉十字房遗赠给了塞微莉娜是这样地吃惊……他养了她,给了她嫁妆,把她写在遗嘱上,这是十分自然的事。他不是像对待女儿那样地对待她吗?得啦!……啊!我亲爱的,金钱对于幸福来说是毫不足道的!”
实际上,她一直非常地富有,而如今她却显出对金钱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她甚至以她让人尊敬的漂亮女人的优雅,装出生活在美和爱情当中才是惟一理智的。
“是卢博,他谈到这封信,”德·拉舍内斯先生无情地勾起人们的注意,“要是没有这封短信,院长就不会对他说已经收到一封信。卢博为何说谎?”
“可是,”显得兴奋的德尼泽先生嚷了起来,“院长完全有可能编造了这封信,为了向卢博夫妇解释他忽然动身的起因。
根据卢博夫妇他们本人的证词,他完全该在第二天起程,由于,让他们明白动身的真正缘由,他就需要某一个理由。另外,我们大家对这个真正的理由也毫无所知……不过,这并不重要,这不会引出任何的结果。”
又是一阵沉默。在法官继续讲话时,他异常地平静,表现出非常地谨慎。
“目前,夫人,我涉及一个十分微妙的主题,请您原谅我所提问题的实质。没有任何人比我更尊敬您的哥哥的名誉的了……有许多流言,是吗?人们说他有过很多的情妇。”
博纳蕻太太以极大宽容的神态微笑了起来。
“啊!亲爱的先生,像他这样的年纪……我的哥哥极早就当了鳏夫,我从来不认为我有权对他本人认为好的事情说三道四。由于他是按照他的意思生活,我是不作任何干涉的,我所明白的是,他保持着他的身分,到死都是上流社会中的一员。”
贝尔特由于人们当着她的面议论她父亲情妇的事而震惊了,低下了眼睛,同她一样显得窘迫的丈夫,走过去站在窗前,转过身去,将背朝着她们。
“请原谅,让我接着下去,”德尼泽说,“在你们家,不是发生过他跟一个家庭年轻女佣人的故事吗?”
“啊!是的,路易塞特……可是,亲爱的先生,她是一个放荡的女孩子,在十四岁,就跟一个惯犯勾勾搭搭,人们企图利用她的死来打击我的哥哥。这是无耻的,我将对您讲讲这件事。”
无疑,她是诚恳的。尽管她对她哥哥的品行心中有数,而且,他的惨死也没有令她感到惊讶,但是她感到有必要捍卫家族的崇高地位。另外,在这个路易塞特的不幸故事中,即使她相信,她哥哥彻底有可能想得到这个小女孩,可是,她同样也完全相信,这个小姑娘是早熟和放荡的。
“您设想一下,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儿,啊!这么小,这么娇嫩,金发、玫瑰般的脸蛋,就如同一个小天使。带着这样的温柔,以一个假正经女人的温柔,不用忏悔就会得到上帝的宠爱……怎么样,她还不到十四岁,就做了一个粗野男孩的好朋友,一个名叫卡比什的采石工,他由于在酒店里杀过人,刚刚被关了五年。这个男孩子,在培古尔森林边沿过着野蛮人的生活。他的父亲,曾因悲伤死在那里,给他留下一间用泥土和树干搭建成的破旧房子。他顽固地要在那儿开发一角被遗弃的石矿。我相信,以前,这些石矿曾经为卢昂城的建筑物提供过一半的石头。这个小姑娘就是去这个洞穴里找他的。他是个性情狐僻乖戾的人,整个地区的人都害怕他,他像一个鼠疫病人,绝对孤独地生活着。人们时常碰到他们在一起,手拉着手,在树林里游荡。她是那样地可爱,可他则是高大粗笨。总之,这是不可相信的放荡的行为……当然,我是之后才知道这些事的。这是为了作一件好事,几乎是出于慈善才把路易塞特叫到家里当佣人的。她的家庭,米萨尔夫妇,我清楚他们很穷,他们非常警惕地对我说,他们痛打过这个孩子,可是只要门仍然开着,就无法阻止她往卡比什那儿跑……于是故事就这么发生了。我的哥哥在多昂维尔没有自己的男佣人。路易塞特和另一个女佣人去整理他的那座孤独的小房子里的家务。她独自到那儿的那天上午,就失踪了。在我来看,她好久以来就预谋着逃跑,可能是她的情人在等着她,把她带走……然而,可怕的是,五天以后,传来路易塞特死的风声,还有很多细节,说我的哥哥用极其可怕的手段妄图强奸他,于是小孩子神经错乱地跑到卡什比那里,发了脑膜炎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传说是那么地多,不容易说清楚。在我看来,路易塞特的死,确实是热病发作,因为医生有过证明,说她是死于一种不谨慎,夜晚露宿在外面,在沼泽地里游逛……不是吗?我亲爱的先生,您不会相信我的哥哥会伤害这个小姑娘的。这是可耻的,这不可能。”
在整个陈述的过程中,德尼泽先生注意地听着,他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否定。后来,博纳蕻太太稍稍感到有些为难,因此就下了这样的结论:“我的老天,我并不是说,我的哥哥不想同她开个玩笑什么的,他喜欢年轻人,在认真的外貌下,他是个十分快活的人。
总之,就算他曾拥抱她吧。”
听到了这句话,拉舍斯内夫妇觉得害臊,反抗地说:“啊!亲爱的姑妈,我的姑妈!”
但是她耸耸肩,意思是说,为何要在司法官员面前撒谎?
“他拥抱她,可能逗她玩。这里边不存在犯罪……我所以承认这一点,是我坚信,谎话并不出于采石工的口。路易塞特一定是个有撒谎坏习惯的孩子。也许是为了让她的情人留下自己,她夸大了事实,这么一来,这个粗野的人,我已对您说过了,终于死心塌地地相信,有人杀死了他的情妇……他确实是气得发狂,在所有的酒店里,他都重复着这句话:如果院长落在他的手里,他将杀猪似的宰了他……”
一直一言不发的法官此时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她曾讲过这些话,证人们能予以肯定吗?”
“啊!亲爱的先生,您要我找多少有多少……总之,这是一件十分伤心的案子,我们已经觉得非常地厌烦。庆幸的是,我哥哥的地位,使他摆脱了全部这些怀疑。”博纳蕻太太刚才才明白,德尼泽先生所追寻的是怎样的一条线索,她感到相当不安,因而,她情愿不要多说,而让他向她提出问题,他站了起来,说他不想过长地滥用这个家族的好意,给他们带来苦痛。在他的命令下,记录员朗读了审问记录,随后让证人签字。这些审问,经过这么认真地仔细检查,剔除了那些无用和可能会牵连他人的词汇,显得特别完美,以致博纳蕻太太拿起笔来,对这个面色苍白、削瘦的罗兰投以和蔼诧异的目光,直到如今,她还没有注意到他呢。
接下来,法官陪着她和她的侄女、侄女婿一直走到门口,她跟他紧紧地握了握手。
“很快就可以见到您,是吧?您明白,在多昂维尔我们总是等待着您……谢谢,您是我最后一批忠诚的朋友中的一个。”
可当她看见,她侄女冷冷地第一个走出门外,只是淡淡地表示了一个问候,她的微笑不免罩上了一层淡淡的伤感。
当德尼泽先生单独留下的时候,觉得有片刻的轻松。他停下了工作,站在那儿,想着问题。在他看来,案件已越来越清晰,声名卓著的院长确实有过暴行,他的侦察工作变得微妙起来了,他决心加倍仔细,要一直等到部里下达命令。可是,他已胜券在握,总之,他已抓住了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