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菲洛梅涅高傲地说,“呆会儿见佩葛。既然卢博先生以他的妻子名义向你作道义上的规劝,我就走了。”

他,是一个好好先生,一直笑嘻嘻的。

“你留下吧,他是开玩笑的。”

“别,别!我还得将我的母鸡生的两只蛋给勒布勒太太送去,我答应过她的。”

她特意提到这个名字,是由于她清楚会计员的妻子和副站长的妻子之间在悄悄争斗着。她是装作自己跟勒布勒太太要好,来气气另一个的。但是当她听到司炉询问县长的事时,因为对这一消息感兴趣,就又留了下来。

“这事已经办好了,你十分满意吗?卢博先生。”

“十分满意。”

佩葛带着狡猾的神情,眨了眨眼。

“啊!你是不必担心的,由于,既然有大人物保护……呃!你明白我讲的是谁。我的女儿也应好好地感激他。”

副站长打断这一影射院长的话,一边生硬地重复说:“那么,你今晚才起身吗?”

“是的,莉春号就要修好了,他们快要调配好了传动杆了……我在等我的司机,他倒玩得爽快,去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他。你认识他,雅克·朗蒂埃?你的同乡。”

卢博停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心不在焉,想其他的事情去了。接着,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呃?雅克·朗蒂埃,司机……确实,我认识他。啊!不过你知道,我们只不过说了声早安、晚安罢了。我们就是在这儿遇见的,由于,他比我小,在普拉桑的时候,我一直就没有见到过他……去年秋天,他帮了我的妻子一点忙,在迪耶普的表姐妹家里,他为她做了一件小事……一位能干的小伙子,人们都这么说他。”

他随口说了很多话,随后突然跟他分手。

“再会,佩葛……我必须到那边去看看。”

这时,也就在此时,菲洛梅涅像雌马一样,迈开大步走开,可佩葛却一动也不动,双手插在口袋里,自由自在,嘻嘻哈哈,快快活活地来享受这个美妙的早上。不过,他觉得奇怪,副站长只是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就很快地转了回来。他只是望了一眼,时间并不长,那样,他极有可能是在这里侦察什么?

当卢博回到月台挑棚下边时,九点钟快到了。他走到挑棚尽头,在靠近托运处的位置看了看,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东西,接着,他以一样急促的步伐又走了回来。他用目光一个一个地打量了主管各种事务的办公室。这时,车站上很安静,并且显得荒凉,只有他在这儿焦急不安地走动着,神态好像一个被灾难所威胁的人,在平静中显得愈来愈神经质,盼望着灾难忽然爆发,结束这场痛苦。他的安静已经到了极点,他不能再站在这个地方。如今,他的眼睛不再离开时钟。九点零五分。通常,他总要在九点五十分的火车开出之后,到了十点才上楼到家里吃午饭。可今天,在他一想到塞微莉娜肯定在上面等他,便立刻上楼去了。

在走廊里,就在这一分钟,勒布勒太太为菲洛梅涅打开门,菲洛梅涅是以邻居的身分来的,她头发散乱,手中拿着两个鸡蛋。她俩停在门口,卢博非得在她们的眼光注视下走进自己的家门不可。他用钥匙急忙地打开房门,但是就在房门迅速地被打开而又关上的这一瞬间,她们已经看见了塞微莉娜,一动不动地坐在厨房里的一张椅子边,双手懒散地放在那里,面色苍白。勒布勒太太将菲洛梅涅拉进了家,也把门关上。她对菲洛梅涅说,她在今天早上就看到她这个模样,无疑是县长的事进行得不顺利。可是,不,菲洛梅涅解释说,她就是为这个跑来解释的,由于她已经听到了风声,她把刚听到的副站长的亲口说话重复了一遍。于是,这两个女人便迷糊起来。每次,她们俩相遇时,老是这样说长道短,没完没了。

“他们被人家严肃地教训一顿,我的孩子,我发誓……可以肯定,他们的位置已经不牢靠了。”

“啊!”我的好太太,要是这样,人们就为我们扫除了障碍了。”

勒布勒夫妇与卢博夫妇之间愈来愈深的敌意,完全是由于住房问题所引发的。候车室上边的整个二层楼面,全是公司职员的住房,它的中心走廊是一条真正的旅馆式的走廊,墙壁粉刷成黄色,光线上面直射下来。走廊把二层楼面分为两部分,左右两边整整齐齐的都是漆成棕色的门。但是,右边的房间有窗子朝向发车的院子,院子内栽有许多老榆树,从上面看过去,能够看到安古维尔海边延伸着的优美景象;而左边的住房,低矮拱形的窗子,直接开向车站的月台挑棚,挑棚高高的斜面,铅皮和脏兮兮的玻璃的屋脊挡住了地平线。没有什么比左面的人看到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绿油油的树木和广阔的旷野更快活的了;而另一边,却让人感到厌倦得要命,天空被封闭了,勉强有点光亮,就如同被关在牢狱里似的。走廊的尽头,住着站长达巴迪、副站长穆兰和勒布勒夫妇,后边,住着卢博夫妇和办事员吉春小姐,另外三间是留给经过这里的检查员住的。可是,正如大家都了解的,两个副站长老是并排地住在一块的。要是说,勒布勒夫妇如今能住在那儿,是卢博的前任副站长的好意。副站长死了妻子,又没有孩子,为了讨得勒布勒太太的欢心,就把自己的住房让给了她。然而,莫非这个房间不应该归还卢博夫妇?当卢博他们有权利住在前边时,还把他们贬到后边去住,难道这是公平的吗?但是只要这两家主妇能和睦相处,塞微莉娜也就会让让她的邻居,由于,这位邻居太太比自己大二十岁,身体又不好,这样胖,以致不断地喘气。可是菲洛梅涅可憎的舌头,造成了这两位太太不和,自那一天起,他们就真正开始宣战了。

“你知道,”后者又道,“他们很可能利用这次他们巴黎旅行的机会,让让你们搬走……有人确定地对我说,他们已给总经理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要求得到他们的权利。”

勒布勒太太喘得透不过气来。

“这些混蛋!……我完全能够肯定,他们做了手脚,使办事员站到他们一边去了,这就是为何十五天来,他差不多不跟我打招呼,这个混蛋……她又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因此我监视她……”

她压低了声音,明确地说,吉春小姐,一定天天夜里都过去跟站长会面。他们两人的房门刚好相对,达巴迪先生是一个鳏夫,他的高个子的女儿又时常寄宿在校,因而他就把这个三十岁的女人带到自己的家里。吉春小姐,这是一个沉默寡言,个子瘦小,华容已衰,像蛇一般柔软的金发姑娘。过去大约是一个小学教师,像她这么不声不响地溜了过去,穿过极窄的门缝,是不可能被抓住的。她仅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可是,要是她真的跟站长睡觉,她就取得了决定性的关键地位,拥有他的秘密从而控制他。

“啊!我最终会知道的,”勒布勒太太接着说,“我不愿意被吃掉……我们如今住在这儿,将来还要住在这儿,好人站在我们这一面,不是吗?我的年轻人。”

整个车站的确全被这两家的住房战争闹得鸡犬不宁,特别是在走廊里,更是遭了殃。仅有另一个副站长穆兰对这件事漠不关心,满意地同他太太一起住在前边,他的太太是一个小个子柔弱的女人,人们从未见到过她,但她则每隔二十个月为穆兰先生生下一个孩子。

“总之,”菲洛梅涅作了这个推论,“要是说他们地位不稳可是还没有到了一下子被打倒在地的地步……小心啊!他认识有权势的人。”

她手里一直拿两只准备送给勒布勒太太的鸡蛋,是早上她的母鸡刚生的,这位老太太便连声地道谢。

“你太客气了!你对我太好了……你经常来聊天吧。你明白,我的丈夫总是呆在他的收银台边上,可我是这样地厌气,被钉在这里,因为我这倒霉的脚!要是这帮混帐夺走了我的风景,我会变成什么呢?”

“嘘,别响,让我们来听听!”

这两个人屏住呼吸,不打一个手势,在走廊上站了足足五分钟。她们将头倾斜过去,将耳朵向卢博家的饭厅那面伸过去。但是,那儿像死一样地寂静,没有传出丝毫的声音。由于怕被忽然撞见,她们最终分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作最终道别。一个踮着脚尖走开,另一个缓缓地关上门,声音是那么的轻,甚至都听不到上锁的声音。

九点二十分,卢博再次下楼,来到月台挑棚下面。他监视九点五十分慢车的调配工作,虽然他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但他的手的动作增加了,他跑过去,又不停地转过头来,用他的眼光,从站台的这一头察看到那一端,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两手一直在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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