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马赫老婆对丈夫说,“既然你要去蒙苏领工钱,就帮我带两斤糖和一斤咖啡回来吧。”

马赫为了省下修鞋的钱,正在独自一人补一只破皮鞋。

“好吧!”他嘀咕了一句,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

“你再到肉铺……买点小牛肉,怎么样?咱们有不少日子没吃过肉了。”

这次,他抬起头来。

“你以为我能挣回几百几千法郎吗?……他们从早到晚想停工,半个月能赚多少钱!”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这是十月底的一个星期六吃过午饭以后的事情。这天,煤矿公司借口发工钱事忙,无法开工,又停止了各个矿井的出煤。公司看到工业危机一天比一天严重,感到惊慌失措,不愿意使已经存得够多的煤再增多,因此抓到一点借口,就逼得它的一万名工人失业停工。

“我跟你说,艾蒂安在拉赛纳那里等着你,”马赫老婆又说,“你带他一起去吧,他比你机灵,如果他们少给你算钟点,他比你知道该如何做。”

马赫点头表示同意了。

“跟那些先生们再商量一下他爷爷的事吧。经理处和医生是串通一气的……老爷子,不是吗?医生是否弄错了,你还能够干活儿是吧?”

十天以来,长命老老爷爷像钉在那张椅子上一样,正像他自己说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马赫老婆只好又问了一遍。这时,老爷爷才怨声怨气地说:“当然,我还能干活。

不能由于腿疼就算完了。他们搞这些名堂,就是不想给我那一百八十法郎的养老金。”

马赫老婆想的是老爷爷的两个法郎的薪水,可能再不能给她了,她便忧愁地叹息了一声说:“上帝呀!照这样下去,我们不久就都得饿死了。”

“死了倒好,永远也不挨饿了。”马赫说。

他又在皮鞋上加了几个钉子,打算动身了。要到下午四点钟才能轮到二四〇矿工村领工钱,所以男人们谁也不着急了,他们磨磨蹭蹭,一个一个地走了。妻子们追在后面,乞求他们领到工钱马上就回来,很多妻子害怕丈夫去胡乱花钱就让他们往家里买这买那。

艾蒂安到拉赛纳这儿来打听消息。有很多传言令人心里不安,说公司对坑木支架工作越来越不满意,不停用苛刻的罚款办法对付工人,一场斗争是再难避免的了。说实在的,这不过是表面上的争吵,骨子里却还大有文章,有不少不可告人的重大原因。艾蒂安走进拉赛纳的酒馆时,一个刚从蒙苏回来的矿工在那里喝啤酒,他说出纳处贴了一张布告,可是他弄不清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后来又接连来了两个矿工,每人都带来不同的说法。可是,公司已经采取了一项决定,这看来是确确实实的了。“你怎么看这件事,你?”艾蒂安说着走到苏瓦林那张桌子前,挨着他坐下来,桌子上摆着一包烟叶,这是他仅有的消耗。机器匠毫不慌忙地卷好一支烟。

“我说这很明显,他们要把你们逼上绝路。”

只有他一个人有足够清晰的头脑来分析现在的情况。他以固有的平静态度解释说:公司受到工业危机的袭击,如果它不想垮台,就一定会紧缩开支。这当然就得让工人们勒紧肚子,他们的办法是随便找个借口来减少工人的工资。两个月来,矿井的煤向来堆在贮煤场上,因为差不多所有的工厂都停了工。公司害怕机器停止运转后会完全损坏,不敢停工,就打算采取一个折衷的办法,会激起一次罢工,从而使矿工薪水更少,更加驯服。此外,公司对新建立的互助基金会颇感不安,它将来会成为公司的一个威胁,可是只需一次罢工就能使这笔为数尚不算多的储备金耗个一干二净,使公司能够摆脱这一威胁。拉赛纳坐在艾蒂安旁边,他俩儿越听越是害怕。现在他们可以大声交谈了,酒馆里没有其他人,只剩下拉赛纳太太一人坐在柜台后面。

“这算什么鬼主意!”这位酒馆老板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干呢?罢工于公司,工人都没有好处。最好的办法还是和解。”这是十分明智的。他一贯赞成合理的要求。自从他这位老房客的威望快速提高以来,他就极力主张在可能的范围内逐步实现这个基金组织,他说,欲速则不达,别奢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他被啤酒养得胖胖的,却在他那和善的面孔下面隐藏着一种嫉恨;而且因为沃勒矿井的工人来这里喝酒和听他谈话的人越来越少,这种嫉恨就更深了。偶尔,他竟忘却了自己是一个被解雇的老矿工的仇恨,却反过来为公司辩护。

“这么说,你不赞同罢工的喽?”拉赛纳太太从柜台那边喊道。拉赛纳坚决地回答了一声“是”,随后她叫他住嘴。

“算了吧!你如果没有胆量,就好好听听这两位先生讲吧!”艾蒂安看着拉赛纳太太送来的啤酒沉思着,于是他抬起头来说:“这位同伴所谈的一切也许是对的,如果人们逼着咱们罢工,咱们就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正好普鲁沙给我来了信,信中对这个问题谈得很正确。他也不赞成罢工,那是因为在罢工中工人不能取得决定性成果,老板和他们一样要受损失的。然而,他认为这是让咱们的人加入他那个大组织的绝好机会……瞧,这就是他的信。”

确定,“国际”不能得到蒙苏矿工的信任,令普鲁沙很失望,他希望在有任何冲突迫使蒙苏的公司和矿工进行斗争的时候,让他们都参加“国际”。虽然艾蒂安百般努力,还是没有争取到一个会员,可能是因为他把最大的力量都用在更为人欢迎的互助基金会上了。可是,这个基金会还是非常薄弱的,正像苏瓦林所说的,它很容易被用光。罢工的人们为了获得世界各国兄弟们的援助,早晚会加入“国际”的。

“你的基金现在如何。”拉赛纳问。

“刚刚三千法郎,”艾蒂安回答说,“你们清楚,前天经理处把我叫了去。哼!他们倒真是客气,再三跟我说,他们不反对工人们建立基金会。我完全清楚他们是想控制这个基金会……不管怎样,在这方面,我们非干一仗不可。”

酒馆老板开始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吹着口哨,露出轻蔑的样子。三千法郎!三千法郎顶屁用?不够吃六天面包的,指望那些在英国的外国人,马上就会完蛋的。不,罢工真是太愚蠢了!随后,这两个因为对资本家的共同仇恨一直意见一致的朋友,第一次彼此说了一些尖刻难听的话。

“喂,你呢?怎么想的?”艾蒂安转过头来问苏瓦林。

苏瓦林依然用他那一贯表示轻视的话回答:“如果是罢工?愚蠢!”随后是一阵不愉快的沉默,苏瓦林毫不着急地补充说:“一句话,我不反对,要是在这场使这一些人破产,另一些人丧生,到头来总是跟一次浩劫相同的罢工会使你高兴的话……但是有一点要说明,采取这种方式,不到一千年是改变不了世界的。你们还是先把那个害得你们半死不活的牢狱炸掉吧!”他说着用纤细的手指了指穿过敞着的门能看到它的建筑的沃勒矿井。此刻一桩意外的事件打断了他的话:那只养熟了的母兔子波洛妮大胆地跑了出去,一群过路的徒工用石块扔它它吓得窜进屋来。它吓坏了,卷着尾巴,耷拉着耳朵,逃到苏瓦林的脚跟前,乞求他,抓他,要他抱起它。他把它放在膝头上,抚摸着柔软而温暖的兔毛,两只手捂着它,又沉浸在那种梦幻中了。

大概与此同时,马赫也走进来。虽然拉赛纳太太劝人买酒像请客同样有礼貌地坚持要他喝一杯,他仍然一口没喝。

艾蒂安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块儿到蒙苏去了。

公司发工钱的日子,蒙苏就笼罩着有如节日的气氛,像过主保节那些美好的假日似的热闹。每个矿工村都有成群结队的矿工到这里来。出纳室很小,他们就等在门外边,三五成群站在大路上,一群走了,又来一群,拖着长长的队伍,把道路都堵塞了。小商贩们乘这个机会带着流动货摊来到这里做生意,有陶器、熟猪肉,什么都有。然而生意兴隆的还是酒馆和咖啡。在领到工钱之前,矿工们总是到柜台前来消耗时间,一领到钱,就再来大花一通。如果哪个人要是不到沃尔坎把钱全部花光,他就算是十分明白的人了。

这一天,艾蒂安和马赫越往人群里走,越感到有一种愤愤不满的情绪在暗中增长。再看不到以前领到工钱到酒馆去挥霍的情况。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人们紧攥拳头,你一句他一句地骂着。“如此说来,这是真的了?”马赫问在皮凯特咖啡馆前面遇到的沙瓦尔。“他们真是用卑鄙的手段了?”

沙瓦尔只是气哼哼地咕噜了一声,又斜了艾蒂安一眼。

自从重新包工以后,沙瓦尔就跟别人搭伴干活去了。他慢慢对自己这位伙伴嫉妒起来。这个年青人,处处摆出一副首领的样子,按他的说法,全矿工村的人都在给这个小子舔靴子。爱情的纠纷使这种嫉妒更加变得更为复杂。每逢他领着卡特琳去雷吉亚或矸子堆后面的时候,就用尖酸刻薄的难听话骂她和她母亲的房客睡觉,随后又发狂一般地爱抚她,揉搓得她喘不过气来。马赫又问了他一句:“该到沃勒矿井了吧?”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离开了。马赫跟艾蒂安马上决定走进管理处。

出纳室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屋子,一道栅栏将它隔成两半。靠墙的几张凳子上,有五、六个矿工坐在那等着;一个工人站在小窗口前面,手里拿着鸭舌帽,一个职员正帮助出纳员给他发工钱。左边的凳子上方,被烟熏黑了的石灰墙上,贴着一张新的黄色布告。从今天早晨起,就不停有人从这张布告前面走过。他们三三两两地进来,直挺挺地在那里站一会儿,然后似乎被打断了脊骨似的,颤抖着身子,不说一句话地走开了。此刻布告前面正好站着两个矿工;一个大头方脸的楞小伙子,一个显得迟钝干瘦、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两人目不识丁,小伙子嘴唇上下颤动,一个个字母地拼读着,老头只好呆磕磕地望着。许多人就如此进来瞧布告,但哪个人也不明白写的是什么意思。

“快给我们念念吧,”自己也认识不了几个字的马赫对艾蒂安说。然后,艾蒂安开始念布告。是公司给各矿井工人的一个通知。上面说,公司鉴于工人们对坑木支架工作非常的不重视,不愿再实行罚款这种毫无效果的办法,决定采取新的采煤付款方式。今后公司对坑木将按照标准工作需要量以及实际运入井下应用的每立方米数另行付款。所以,必须降低每一车煤的工价,即根据采掘面的性质和距离井口的远近,每车煤的工钱从原来的五十生丁降到四十生丁。但是,还有一个相当模糊不清的计算数字,说减少的十个生丁恰好能由另付的坑木钱弥补。随后,公司还说,为了让大家有充分的时间弄懂采取这种新办法对大家的好处,公司拟自十二月一日星期一开始按此方式付薪水。“喂,那边小点声音念能不能!”出纳员喊道,“这儿连说话都听不见了!”

艾蒂安继续念下去,没有理睬他。他的声音在颤抖,他念完了,大家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张布告。那个上年纪的矿工和那个年轻的矿工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于是,无精打采地走了。“他妈的!”马赫嘟哝了一声。

他跟艾蒂安低着头,坐下来,心里算着账,此刻人们继续川流不息地从黄色布告前面走过。这个办法不是愚弄工人们吗?另付的坑木钱弥补不上每车煤减少的十个生丁。工人们最多也只能赚回八生丁,姑且先不计算加固坑木的时间,还让公司从中窃去二生丁。这就是公司所要达到的目的:变相降低工钱。它要从矿工的口袋挤油水为自己省钱。

“他奶奶的!”马赫昂起头来连声骂道,“我们如果接受这个办法,就是窝囊废!”

此刻小窗口前面没人了,他便走近前去领工钱。工钱是由包工头到出纳处来领的,随后再由他们分给各自组内的人,如此一来可以节省时间。

“马赫包工组,”那个职员说,“七号掌子面,费洛尼埃矿层。”他翻开账单不停地查找,账单是根据记工簿算出的,记工簿上有工头们每天登记的本包工组所出的煤的车数。然后他重复说:“费洛尼埃矿层,马赫包工组,七号掌子面……一百三十五法郎。”

出纳员付了钱。

“先生,对不起,”惊异的马赫结结巴巴地说,“您保证没有算错吗?”

他看着那寥寥无几的一点钱,没有立即去拿,微微打了一个寒战,觉得心都凉了。尽管,他早就清楚这次领的工钱不会多,但是决没想到竟会少到如此一点,要不就是他算错了。除去付给扎查里、代替沙瓦尔的那个伙伴和艾蒂安的工钱之后,他、他父亲、卡特琳和让兰四个人,最多只能挣五十法郎了。“不会,我不会算错的,不会,”那个职员又说,“扣去停工四天和两个星期日,你们只有九个工作日。”

马赫跟着他低声计算着:九天,他自己大概是三十法郎,让兰九法郎。卡特琳十八法郎。而老爷爷长命老,只有三个工作日。无论如何,再加上其他两个伙伴的九十法郎和扎查里,肯定不止这些。

“还有罚金,”职员补充说,“因为坑木支得不合格,扣罚金二十法郎。”

马赫作了一个绝望的无奈手势。四天停工,二十法郎的罚金,这就对了!以前当老爷爷还能工作,扎查里尚未成家的时候,他有时候半个月曾领到过一百五十法郎!

“你是要还是不要?”出纳员不耐烦地嚷叫着,“你回头看看别人还在等着……要是不要就说话。”

马赫正要伸出哆哆嗦嗦的大手去拿钱的时候,职员又叫住他说:“等一等,你的名字,杜桑·马赫,是吗?……总管先生想跟你谈一谈,请进吧,这时候就他一个人在里边。”

马赫晕头转向地进了办公室,里面摆着旧红木家具,褪了色的绿绸窗帘。总管先生长得面色苍白、身材高大,他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面跟他说话,站也没站起来。马赫听了有五分钟,没听清谈了些什么,耳朵里仍然嗡嗡作响。他只模模糊糊地知道是关于他父亲的问题:他父亲该退休了,五十岁的人,工作了四十年,养老金一百五十法郎。随后,总管的声音似乎越来越严厉,最后变成了申斥,他指责马赫搞政治,而且含沙射影地提到互助基金会和他的房客。最后,他劝告马赫说,像他这样一个矿上最好的矿工,最好别参与这些蠢事,以免自己吃亏。马赫本来想反驳,可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两手拚命拧着鸭舌帽退出来,嘴里低声下气地说:“一定,总管先生,一定……我向总管先生保证……”

他出来见到等着他的艾蒂安后,才忿忿地发起火来:

“我应该回答他!我真是个饭桶,……连面包也没的吃了,还搞什么蠢事!对了,他针对你说的,他告诉我,全矿工村都中毒了……怎么办?真他妈的!低头哈腰,说谢谢。他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最聪明的办法。”

马赫一言不发,他心里又是怕又是气。艾蒂安脸色阴沉地思考着。他们再次又从堵在路上的人群中穿过。人们的愤怒正在增长,这是一种镇静的愤怒,尽管没有激烈的举动,却在这些不声不响的工人头上轰轰作响,就像马上来临一场可怕的暴风雨一样。几个会算账的人算明白了,公司要在坑木上白捞两生丁的事在传播着,连头脑最迟钝的人也愤怒不已。然而更主要的是这次灾难般的开工钱所激起的愤怒,这是人们对罚金和饥饿停工的不满。大家已经吃不上饭了,如果再要降低工钱会变成怎么一幅场面?在酒馆里,人们大叫大喊地发泄着愤怒,把嗓子喊得直冒烟,于是把领到的一点点工钱彻底留在酒馆的柜台上了。

从蒙苏到矿工村,马赫和艾蒂安一路上沉默不语。马赫一进家门,独自一人哄着小孩的马赫老婆,一眼就看到他空着两手回来了。

“怎么,还真行!”她说,“我叫你买的糖呢?咖啡呢?肉呢?买一块牛肉总不至于倾家荡产吧。”

他没说一句话,尽力压制着满腔怒火,喉头也梗塞起来,在他那因为常年的井下劳碌而变得粗糙呆板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如雨点般的簌簌落下。

他把那五十法郎往桌子上一扔,倒在一把椅子里,如孩子一般的痛哭起来。“全都给你!”他抽抽噎噎地说,“这就是我为你带回来的东西……这是我们爷儿几个半个月的工钱。”

马赫老婆看了看艾蒂安,见他也十分颓丧,一声不响。

随后她也哭起来。半个月五十法郎,九口人如何能活得下去啊?大儿子单独过去了,老爷爷的腿脚动弹不了。这不是眼看就要饿死么。阿尔奇听见母亲哭,也难过极了,跑过去抱着她的脖子哭起来。艾斯黛号叫着,亨利和勒诺尔也呜咽起来。

不久,整个矿工村发出一片相同凄惨的哭诉声。男人们回家来了,领回来的只有可怜巴巴几个钱,面临着如此处境,家家户户叫苦连天。家家户户敞着门,妇女在街上诉着苦,好像屋子里装不下她们的怨声似的。她们站在道边上互相呼唤着,把领到的工钱托在手上让大家看,压根没注意到天正在下雨。“他们就给他这么几个钱,你们看!这不是骗人吗?”“看我的,买半个月的面包钱都不够!”

“看看我的吧,你们数数!我只能再卖衣服了!”

马赫老婆和别人一样,也走出去。勒瓦克老婆叫嚷得最凶,围着她站了一群人。因为她那个酒鬼丈夫还没回来,她猜想,无论工钱多少,他早晚要在沃尔坎花光的。斐洛梅守候着马赫,为的是不让扎查里拿到钱。只有皮埃隆老婆好像还很沉得住气,那个狗腿子皮埃隆总有办法,没人知道怎么搞的,工头在他的记工簿上记的工作时间老是比别的同事多。然而,焦脸婆却觉得她女婿这一点十分不光彩,她站在那些怒气冲冲的人一边,干瘦的身体在人群当中挺得笔直,面对蒙苏伸着拳头。“我跟你们说,”她喊道,并未指出埃纳博夫妇的姓名。“今天早晨我看见他家的女佣人坐着四轮马车出去了!……是的,女厨子坐着双套马车到马西恩纳买鱼去了,不会看错的!”一阵混乱过后,大家又骂起公司来。

那个坐着主人马车、系着白围裙到附近城镇去的女厨子,引起了大家的愤怒。工人们都快饿死了,难道他们还一定要吃鱼不可!鱼,可能他们不能永远吃下去,也会轮到穷人的。

艾蒂安传播的思想在这样的反抗的声浪中扩大着,成长着。

他们急于希望瞧见到曾向他们许诺过的、在这个像坟墓一般封闭着的穷困天地之外的黄金时代,渴望获得自己应当享有的幸福。这确实太不公正了,既然有人把他们嘴里面包抢走,他们迟早也要索回自己的权利。妇女们更是恨不得马上进入这个进步的理想乐园,到那里就再不会有穷人了。天快黑了,雨越下越大,在一群群哭嚷叫喊的孩子们中间,女人的眼泪使矿工村充满了悲伤与哀痛。

傍晚,罢工的行动在万利酒馆里决定了。拉赛纳也表示赞成,作为开始的第一步,苏瓦林不再反对。艾蒂安作了一句话的总结:“公司一定要逼着我们罢工,那我们就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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