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激动,对于这个顽强的有生气的男子,她又充满了一种容忍的感情,但她再不愿意表示出这一种脆弱的感情了,因为对于他一一这个有抢劫狂的无耻海盗一一所作过的以及将来一定还会作的可鄙的事,她再不能盲从了。

“的确的,”抵抗到了最后感到疲倦的哈麦冷紧接着说,“当你设法拯救我们大家的时候,我不会捆住你的手脚。请你信任我吧,如果我对你有用的话。”

在这最后一分钟,在这最可怕的威胁之下,萨加尔再一次地安稳了他们兄妹俩,并且说服了他们;在他离开他们时还说了这类充满了诺言和神秘的话:

“你们放心的睡觉吧……这时我还不能说,但是我绝对有把握,在下一个星期以前,我一定使一切重新活动起来。”

这句话他没有解释,但他对于世界银行的一切朋友,一切带着忧愁、恐惧来请教于他的顾客,都这样说。三天以来,伦敦街他的办公室内仍是来来往往不断的人。波魏里野母女,奠让特夫妻,塞第尔,德若瓦,成群列队地跑了来。他很冷静地接待他们,用一个军事家的态度说着激动人心的字句使他们心中产生了勇气。当他们说他们想把股票卖掉以便输定的时候,—他便生气,高声向他们说不应当作这样的傻事,他以名誉担保必能使行情再升到二千甚至三千法郎。他虽然犯了许多错读,但众人对他还是保存了一种盲目的信仰;只要人们还能让他和他们一道“,让他自由地使用他们的钱财,是的,他还可以把一切整顿起来,还可以如他自己立誓所说的那样,结果使他们大家都发财的。如果星期一以前不发生什么意外,如果人们给他的时间使他能召:

集那个临时股东大会,谁也不能怀疑他会从废墟中把世界银行拯救出来,而且完整无缺。

萨加尔还想到他的哥哥卢贡,这是他时时提到的一个强有力的援助,但如何援助,他却不愿多加解释。他有一次和叛徒德格勒蒙迎面相遇,他狠狠地责备了他一番;可是责备的结果,他只得到了这样的回答:“但是,我的亲爱的,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的哥哥!“无疑的,这个人是在他的法规范围内行事的。他曾经说过,他加入世界银行是以卢贡也加入世界银行为条件的,人们也正式允诺过他;那么,在这位大臣不但没有加入世界银行而且还和世界银行及其经理作对的时候,他把般票卖完,有什么值得惊异的呢?至少这也是一种无可辩驳的借口。萨加尔很吃惊,这一下他才觉得他和他哥哥闹翻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只有他哥哥才能保障他,只有他哥哥才能使他居于不败之地,原因是人们如果知道他背后有一个伟大人物时绝不会使他破产的。对他的自尊心说来,在他决定祈求雨赫议员出面帮助他的时间,也就是他最痛苦的时间。再则,他还保持一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他始终不肯逃跑,他认为卢贡有帮助他的义务,他认为避开这件丑事,卢贡所得的好处比他所得的好处还大。第二天,他正等着已经事前约好的雨赫来访,雨赫没有来,他只收到他送来的一张纸条;在纸条上雨赫用含糊其词的文字写着,说人家叫他告诉萨加尔不要忍耐不住,应打算一种好的解决方法,如果将来情势还不致逆转的话……他很满意这几行字,认为这是卢贡将采取中立的一种诺言。

但是事实是卢贡已作了断然的决定,决定和这个家属中的赘瘤割断关系,因为这个赘瘤好几年来,时时处在那些不干不净事件的恐怖之中使他为难,他现在宁肯干脆把这个赘瘤割掉。如果不幸的事件出现,也用不着设法去挽救他。既然他始终不能做到叫萨加尔自行逃跑,最好的方法难道不是设法判他一些罪,然后给他一些逃脱的方便之门强迫他出国么?突然发生了这件不名誉的事,一下子叫他滚蛋,这不就完了么?再说,自从他在立法会议发表声朋以来,这位大臣的处境也很艰难;他在立法会议中,以一种值得纪念的侃侃而谈的语调曾经申说法国绝不让意大利占领罗马。天主教徒对此是大大地夸奖,而越来越强有力的第三种势力却加以抨击。他已看出来,获得波拿巴派支持的第三种势力,要推翻他的政权的时候到了;否则,他必须给他们另外一种保证。这个保证,在情况允许的时候,那就是放弃罗马所维持的、势力越来越令人畏惧的世界银行。使卢贡采取决定的是他管理财政的同僚的秘密通知。这位同僚在发行公债的时候便跑去找甘德曼和其他极端保守的犹太银行家;可是这般人则一点也不积极,并且表示,当市场对他们如此不安定而且已全部陷入冒险投机时,他们是不肯拿出他们的资本来的。现在甘德曼胜利了。宁肯让犹太人胜利,他们的黄金王国还可以忍受,也不让极端的天主教徒作世界的主人,如果他们在交易所得了胜的话。

后来人们在传说,新任的司法大臣德甘卜尔,因为对萨加尔有深仇宿怨,于是当这个案件需要司法出面干涉时,他就去征求卢贡的意见,问他到底该采取何种态度来对付他的兄弟。他得到卢贡从内心里发出来的声音:“啊,但愿他给我把这个障碍除掉吧,我就万分地感谢他了。”这一来卢贡就从此不理萨加尔,萨加尔没有办法了。自从当权后就在侦察萨加尔的德甘卜尔,这—次便在无边的法网中,在刑法条文的字里行间,找寻逮捕萨加尔的机会了,他只要找一点小小的借口就可以派出法警和法官来处理这件案子了。

有一天早上,为了还没有行动而突然热中起来的毕式跑到司法部去了。过去他是不慌不忙的,可是现在他发现萨加尔差梅山的四千法郎,即小维克多用了的那一笔大额帐款,可能是永远收不到了。他的计划是设法造成一件不名誉的事,以便告发萨加尔,说他弃养孩子,这样一来,就可以把他强奸孩子母亲的事乃至丢弃孤儿的事和盘托出。在世界银行发生危机惊动了众人的时候,对世界银行的经理提出这样的一种诉讼,是会轰动整个巴黎的。毕式希望萨加尔一受到这样威胁便会付他的款子。但是负责代表德甘卜尔接见毕式的那个人一一德甘卜尔的侄儿,却以一种厌烦和不能忍耐的态度听着毕式的叙述。不!不!用这样一种无稽之谈去告发萨加尔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结果的,这也不合乎刑法上任何一条条文。失望了的毕式不免激动起来,他说到了他的长期忍耐情况,说他对萨加尔过于客气,竟肯把一笔款子放在世界锒行让他用来填补交易所的空额。这位官员听到这里突然截断他的话。怎么!在银行的失败已成为肯定的情况下,他竟有一笔款子存在银行里,让别人拿去作投机冒险的事?他还不到官府去告状!再没有比这更其简单的事情了,他只要呈递一张诈欺取财的诉讼状就行了。因为这样司法当局便可以得到招致银行垮台的欺骗行为的证据。这就是致命的打击,用不着其他的材料,用不着演唱那醉死的姑娘和阴沟中长大的孩子那类笑剧。毕式听着,他的面容谨慎而严肃,他被人推上了一条新的道路,人家要他作一件他事前没有想到的事;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有决定性的后果:萨加尔遭逮捕,世界银行关门大吉。为了怕损失自己的钱他很可能立刻这样作,再则,他最需要的也就是各种灾祸,他可以在其中混水摸鱼。但是他却又迟疑起来,他说等他考虑一下苒来。这位官员于是不得不把钢笔放在毕式的手中,请他就在这个办公室的写宇台上写下这一张欺诈取的诉讼状。官员把毕式打发走了以后,便异常高兴地把这张诉讼状拿去给他作司的大臣的叔父。

第二天,萨加尔在伦敦街世界银行的行址内,正同一些查帐人员和监察董事开长时间的会议,意在作出一个提交临时股东大会的总帐。虽然从别的金融机关借来了若干款项,但世界银行的柜台仍不得不停闭了;在提款愈来愈多的情况下,只好暂时停止付款。这个银行不过在一个月以前,库存几乎有两亿法郎之多,现在对于那些急需款项的存户,一共才只有几十万法郎,应付过后就没有了。有一个负责查帐的会计师,向商业法庭作了一个总报告。第二天,法庭即正式宣布世界银行倒闭了。但无论如何,萨加尔仍然还不自觉地允诺他要挽救这一局势。他有一种盲目的希望和特别顽强的勇敢。恰好在这一天,他正等着经纪人联合会的回答以便决定收买股票的法定价格时,有一个\传达进来告诉他说有三位先生在隔壁屋子里要求见他。这也许是好消息吧,他很高兴地匆匆跑了去。他看见原来是一个警长带着两个警察准备立刻逮捕他。拘票是根据会计师报告的原文发出来的;会计师申称帐目中有很多不合法的地方,特别是欺诈使用了毕式的钱财这一点。毕式的诉讼状中说他有一笔款子原是交给萨加尔作定期存款的,可是萨加尔却拿去作了不正当的用途。在这同时,哈麦冷也在圣拉查尔街住处遭到了逮捕。这是真正完了。仿佛一切仇恨、一切不幸,都同时降临了。临时股东大会再不能召开,世界银行已宣告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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