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工程师终于喃喃地说了,“但是,如果当时我在这里的话……”

萨加尔不愿意他杷话说完就接着说:

“算了吧,用不着任何良心的责备,这是我们从那下流的犹太人手中收回来的金钱!”

三个人都快活了。坐着的嘉乐林夫人,作了一个宽容而且听其自然的姿势。难道我们只让别人吃而不吃别人么?这就是生命。不然的话,那就需要有最高的德行,或者象修道院内过六根清净的生活。

“好了!”萨加尔愉快地继续说,”你们不要一脸瞧不起金钱的样子,首先这是傻瓜,其次只有那些无能的人才瞧不起金钱的力量……为了使别人发财而自己却为工作桌死,也不肯分取自己合法的一份,这是不合逻辑的。不然的话,你们躺下睡觉吧!”

他控制着他们,不让他们再有说话的余地。

“你们知道么?你们不久口袋中将有一笔数目可观的钱……你们等着吧!”

他象小学生一样急躁,跑向嘉乐林夫人的桌子,拿了一枝铅笔和一张纸,在纸上排列着一些数目字。

“等一等,我替你们算一下帐。是的,我会算的……在我们银行成立的时候,你们有五百股,第一次增资时就变为一千股,随后又再增加了一倍,所以你们目前有两千股。连最近发行的新股票,你们便一共有三千股。”

哈麦冷想打断他的话。

“你不要讲,你不要讲!我知道你们是付得起这笔款子的;—方面你们有三十万遗产,另一方面你们有萨多瓦一下搞到的一百万……你们来看一看,你们认购原来的两千股一共付了四十三万五千法郎。这一次发行的一千股要你们八十五万法郎,全部一共是一百二十八万五千法郎……这样你们还可以剩—万五千法郎也够漂亮了,还不必说你每月还有三万薪水,而且我们将来还会把你的薪水加到六万。”

两个人听着他说,都有些飘飘然,结果大家对这些数字感到极大的兴趣。

“你们看得出来,你们并没有做了一件不诚实的事;你们所收入的,也正是你们所付出……但这一切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我还是来谈谈这件事吧……”

他站了起来,脸带胜利的神色举着那张纸说:

“在值三千一股的时候,你们的三千股就值九百万了!”“怎么,三千一股?”两兄妹同时叫起来;对这种在疯狂状态中的顽固作出抗议的表示。

“啊!当然!我禁止你们太早把它卖掉。我会这样阻挡你们卖的,是的,甚至要用强力阻挡你们,一个人有阻止他朋友干傻事的权利,我就要用这种权利来阻止你们……每股挂牌三千,我必须这样,我也将做到!”

这个可怕的人用着公鸡一般尖锐的声音唱着胜利调子的时候,你有什么法子来答复他呢?两兄妹假装耸了耸肩,重新笑了。他们声明可以不动声色,但认为这样高的牌价永远也达不到。萨加尔刚在桌子上,算着另外一笔帐,是他自己名下的一笔帐。他的三千股付了款么?能付得了么?这件事还很激、茫。他甚至于还应据有更多的股票,但他不太知道是否可行;因为,他也一样,在公司中是作为假帐户顶着名的。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中,怎样区别那些属于他自己的股票呢?他用铅笔把数字排成一条线,无限长的线。随后他象闪电一样一下把这些数字划掉了,而且把那张纸揉成了一团。这些以及从萨多瓦的血和泥中搞来的二百万,这就是他的一份。

“我有约会,我要走了,”他重新拿起帽子时这样说。“一切都没有问题,嗯?在八天之内,要开董事会,董事会开过以后,马上就开临时股东大会来通过这件事。”

当嘉乐林夫人和哈麦冷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觉得惊慌而疲倦;彼此面对面地沉默了一会。

“你看怎么办?”他最后声明说,这句话仿佛正回答了他妹妹没有说出口的思想。“我们已经入了股,我们只好留下了。他说我们如果拒绝这笔财产便是一件愚蠢的行为,他是有理的。我呢,我一向只把我自己看作是一个专摘科学的人,只会把水引到磨房里去,我相信,我现在的确是把大量清澈的水引到磨房里去了;银行如此迅速的繁荣便归功于这许多出色的事业……这祥吧,既然我还没有受到任何责备,我们不要泄气,努力工作吧!”

她离开椅子,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吞吞吐吐地说,“啊,所有这些金钱!……所有这些金钱!……”她一想到有几百万金钱即将落到他们的手中,一种不可克服的激动使她喘不过气来,她吊在她哥哥的颈子上哭了。这种哭无疑是一种快乐,是她终于看见她哥哥的聪明和努力获得了报酬的一种幸福。伹这种哭也是一种苦痛,是一种她也说不出原因的苦痛,只是这其中包含了羞愧和恐惧罢了。他和她开着玩笑逗乐,他们都故作愉快,只是他们中间总有一种苦恼,一种即只会替别人做好事,而自己不知享受的意思,莫名其妙的不称心,这是名声难听的同谋犯之间的一种不敢承认的内疚。

“是的,他是有理的;”嘉乐林夫人重复说,“所有的人都这样。这便是人生……,董事会在伦敦街华丽大褛的新会议厅举行。现在已再不似从前那样,在一个由邻居的花园射来苍白的反光照映成绿色的潮湿小客厅内举行,而是在一个临街的、光线从敞开的四扇窗子射进来的大厅中举行了;这厅有高大的天花板,庄严的墙,墙上挂满了许多名画,发出金色的光芒。主席的椅子真是一个王位,那些排列的椅子漂亮而庄重,好象要召开一个皇家的群臣会议一样;椅子的正中间是一张铺上了红绒作台布的宽大桌子,主席的王位则又髙踞在这些椅子之中。在那冬天烧柴的、象一座纪念碑般的白大理石的壁炉上面,放了一个教皇的半身像,一副可爱而清秀的面容,仿佛是在阴险地微笑,笑他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萨加尔已经做完了每一个理事的工作,收买了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这时博安侯爵正处于困境,他在一桩欺诈取财的把戏中被人当场捉获,靠了萨加尔的资助,那家被窃的公司得到了赔偿后才不再追问,把丑行掩盖了起来。他成了萨加尔百依百顺的仆人,但仍然洋洋得意;他是贵族之花,董事会的装饰品。雨赫也是一样,自从他偷了奥国宣布割让威尼托与法国的那封电报因而被卢贡赶跑以后,便尽其全力来替世界银行的利益服务。

他代表世界银行在立法会议中活动,替它在政治的混水里摸鱼。他以无耻的手段得来的钱财,自己就扣留了一大部分,而他玩的手段,总有一天会使他投入监牢。副董事长沙果得了十万法郎的秘密津贴,为了要他在哈麦冷离职的长时期中,不加审査就在一切文件上签字。戈尔消极的帮忙也得到了他的报酬,因为他利用了世界银行的势力在国外活动,在金银投机买卖中,几乎弄得银行的信用发生危险。丝商塞第尔由于吃了一次可怕的倒帐,地位极为不稳,因此他在银行借了一笔他还不起的巨款。只有德格勒蒙,对萨加尔保持了绝对的独立。虽然这个可爱的人始终保持了他的亲热,节日请萨加尔赴宴,丝毫不加指责地在一切文件上签字,始终带着怀疑派的巴黎人的厚意,认为只要能够拿钱,一切都好,但他的绝对独立有时还是使萨加尔发愁的。

这一天,虽然会议有它特殊的重要性,但董事会仍然和各次会议一样,开得极为圆满。这成了一种习惯的办法:认真解决问题是在每月十五举行的常务董事会上,每月月终举行的董事会,不过是以冠冕堂皇的仪式枇准常务董事会的决议。各董事的态度非常冷淡。不过因为怕会议记录每次都是一样,始终是—致通过那样庸俗的内容,所以才不得不假冒一些董事们的顾虑和意见,造成一种想象中的论辩;可是在下一次会议上,人们念起这个虛构的文件时,却没有人表示惊异,而且都签了字,也不加诽笑。

德格勒蒙赶紧过来和哈麦冷握手,因为他知道他带来了最好的和最新的消息。

“啊,我的亲爱的董事长,我非常愉快向你祝贺!”

众人都围绕着哈麦冷,祝贺他;萨加尔也参与其中,仿佛他还没有见过他一样。当会议开幕,他开始念他行将裢交股东大会的报告时,大家都听着,报告上所列举的一切都是人们一向所做不到的事。过去的巨大成绩,未来的堂皇诺言,巧妙的增加资本而同时发放原有股票,一切都受欢迎,大家都点头表示钦佩。没有一个人有意提出任何询问。这是十全十美了。塞第尔发现一个数字上的错误,但人们认为甚至无须把这一指点加到会议记录中去,以免扰乱了全体董事那样漂亮的一致性,因为他们全体在热心的鼓动下,正忙于列队签字,毫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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