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麦冷回来后,萨加尔还未和他见过面,所以一见就楼着他的颈子,以南方人那种洋溢的感情吻他。随后,哈麦冷向他证实他最近的那些信所说的一切全是事实,把他在这一次长期旅行中所取得的异乎寻常的成功的详情一一告诉了他;萨加尔听了非常兴奋,说道,“啊!我亲爱的朋友,我们作了巴黎的主人、市场的大王了……我也一样,我做了很多工作。我现在有一个很出色的主意。你看吧!”

立刻,他就向他解释起他的计划,他想把资本从一亿增到一亿五千万,发行十万新股,同时无论新旧股份,一律正式发给股一票。这一次发行股票,每股是八百五十法郎,其中三百五十法郎是酬劳金;这笔酬劳金再加上历次结帐储在一旁的公积金,其总数共为二千五百万法郎。他只要再找到同等的数目,就可以达到为发给二十万股票所需要的五千万法郎的数目了。说到这里,他的出色的主意就来了,他主张先把本年度盈余的大约数字提前结算出来,而这个盈余照他的估计至少有三千万。那么,他所差的二千五百万就很容易提出来。这样,世界银行从一八六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起,资本便肯定为一亿五千万了;股票共分为三十万股,而且可以完全正式地发给股东。我们可以把股票的金额划一,变成不记名股票,以便在市场上流通。这是肯定的胜利,这是天才的主意。

“是的,是天才的主意!”他喊起来,“天才这两个字并不形容过甚!”

哈麦冷以稍稍有点不在意的样子翻着那计划的篇页,考查其中的数字。

“我不喜欢这样提前结算的办法,”最后他说了。“既然你把般票发给般东,这样等于是真正给他们分红利了。我们应当确实可靠地赚到这笔款子后才可以这样干,否则,别人很有理由控告我们分发虛枸的红利。”

萨加尔生气了。

“怎么!实际我对于我们的赚项,还估计过低了呢!你看我是不是毫无理性的人?难道联合轮船总公司、迦密山银矿、土耳其银行,给我们的赚项不会超过我的估计么?你从那面给我带回来许多胜利的消息,说一切都好,一切都繁荣,可是现在反而是你来怀疑我们的成功啊!”

哈麦冷微笑着用一个手势平息了他。是的,是的,他是有信心的。只是,他赞成一切事情应按照常规进行。

“的确,”嘉乐林夫人很温和地说,“忙有什么好处呢?我们难道不可以等到四月份再来增资么?……或者还可以这样,既然你还需要二千五百万,为什么你这一次不立刻就把股票的价格定为一千或一千二百法郎呢?这样就可以避免你预支下一届结帐中的盈余了。”

被质问的萨加尔,一时望着她,很奇怪她发现了这样的好主意。

“当然,如果将八百五十法郎改为一千一百法郎,这十万股恰好就可以弄到二千五百万法郎。”

“那么,这不就好了么?”她又说,“你不要怕股东反对。他们既然肯出八百五十法郎,也就同样肯出一千一百法郎。”

“啊,是的,当然!我们要多少他们就会给多少的!他们甚至于要互相竞争,看谁给得更多一点……你瞧他们都变得疯狂了,他们宁肯推倒自的大楼也会把钱给我们送来的。“突然,他又如梦初醒,对这意见提出了猛烈的反驳。

“你同我讲的是什么话呀!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向他们要—千一百法郎。这真是又愚蠢又天真的想法,……”你们应当了解,在信用问舉上,应当时时刺激人的想象力。天才的主意,就是在别人没有钱的口袋里挤出钱来。这就是使他们想象并不是他们在给别人钱,而是别人在给他们礼品。你难道看不出我们这种预先结帐的巨大成果么?我们这种帐首先在各报纸上公布,可以大肆宣传说今年可以公布的盈余已有三千六百万……你看,交易所就会发起狂来,我们股票的牌价马上可以超过两千。我们还要上涨,我们还要上涨,我们绝不停止!

他指手划脚,站在那里,直着他的两条短腿,身体仿佛长高了。实际上,他真变高了,他手指星辰,成了一个金钱的歌颂者多—切失败与破产的榜样,也不会使他安分守己。这种鞭策事业的方式,使他象得了狂热病似地一再加倍地奔跑,这是出于他本能的做法,甚至是他整个人在狂跳。他促进了成功,以世界银行闪电般的前进燃起了人们的贪欲:三年之内招募了三次新股,资本从二千五百万到五千万,到一亿,甚至到一亿五千万!它的进展,似乎在向人宣告一种奇迹似的繁荣;红利的情况也是跳跃式的进展。仅仅在第一年,首先就分了十法郎,随后三十三法郎,更后,三千六百万了!而且所有的股票全发给了!其实这好象一部外表烧到最高热度而实际水蒸汽并不上来的蒸汽机。认股多属虚构,般份由公司自己保留以便使人相信股款业已缴足;所有业务的推动全凭交易所的赌博来决定;交易所的每一次增资都剌激起股票行情的上升。

始终埋头于考査计划的哈麦冷,并没有支持他妹妹,他只是摇头,作了一些详细的观察。

“不管怎样,你在盈余还没有真正算出来,先决算,总是不对的。即使我不再提我们的那些企业,虽然它们也和世界上其他事业一样,可能遭受天灾人祸……但是,这里我看见萨巴达尼的帐,他的般份竟到了三千之多,代表二百多万法郎!而你却把这笔钱当作是我们的收入,实际上,既然萨巴达尼是我们的假帐户,就应该是我们的一笔支出。是不是?我们彼此间是不是可以谈谈这个问题?你瞧,在这帐上,我同时还看出有许多帐户都是我们自己的职员,甚至有好几个是我们的董事,你用不着同我说,我一猜就可以猜出来的,他们全是假帐户……这真使我害怕,看见我们自己保存了这样多的股份!这样,我们不但没有收入,而且还使我们没有多少现金可以活动,我们结果总有一天会垮台。”

嘉乐林夫人用目光鼓励着他,因为他正说出了她内心的恐惧;他找出了这种随着银行的成功在她心中日益增加的难言之隐。

“啊,这是一种赌博啊!”她喃喃地说。

“但是,我们并不赌!”萨加尔叫起来。“只是,为了维持我们般票的价值,是许可这样做的。如果我们不随时监视甘德曼和别人是否故意与我们作对,用赌空头来压低我们的股票价值,那简直就是低能。虽然他们现在还不大敢这样做,但终于会做的。因此,我十分满意我手头有一定数目的股份。我可以预先告诉你们,如果人家强迫我的话,我甚至于还准备买进,是的,我还要买进,我绝不让我们的股票跌一生丁。”

他说这最后几个字时特别斩钉截铁,仿佛他在这里立誓宁肯死也不让人攻击。随后,他努力平息下来,用他那种装模作样的戆相开始笑了。

“你瞧,你们又开始不信任我了!这些问题,我们干脆把它们一次谈谈清。你们既然愿意把你们的一切都交给我办,那就让我行动吧。我要为你们弄一笔财产,一笔大的、大大的财产!”

他停下来,放低了声音,仿佛他自己也惧怕欲望过于庞大一样。

“你们不知道我所想的事,我想让我们的股票牌价涨到三千法郎!”

他用手势指向空中,好象看见这个三千法郎的胜利的牌价,象一轮太阳在上升,烧燃了交易所的地平线!“这是发疯!”嘉乐林夫人说了。

“将来牌价只要超过两千以后,”哈麦冷声明说,“一切新的涨价都会是一种危险。至于我,我可以预先警告你,我将来会卖掉的,我不愿意陷在这种疯狂的行动中去。”

但是萨加尔开始哼哼了。他说大家都在说“将要卖掉”,但说了以后谁也没有卖过。他们这样反而无形中抬髙股票的价格。他又重新微笑了,态度很温和,稍稍带一点讽刺的意味。

“请你们信任我吧!我觉得我替你们做事做得并不坏……萨多瓦一下就给你们搞了一百万。”

这是真的,哈麦冷兄妹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们接受了这一百万,也等于在交易所的混水中摸了鱼。他们这时都默不作声,脸色苍白,他们到底还是诚实人,所以良心上感到非常不安,没有把握是否尽了自己的责任。难道他们自己也染上了赌博的癮么?在他们的事务使他们生活在其中的这个发狂的金钱世界里,难道他们都要腐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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