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太明白,所以他只好向她们解释以酬劳金来补贴发放现股票的办法。听到这样的巨大数目,她们的脸色稍稍有点苍白。她们一想到要冒这样大的危险,便感到有些害怕。

可以带着适当的嫁妆,最后可以找到一个丈夫,也可以有—些孩子;有丈夫有孩子是街上最穷的女孩子也有的一种快乐呀!还有那个会被罗马的气候折磨死的儿子,也可以在那里舒服一下。他可以端正自己的身份,等到将来为伟大的事业服务,现在他在伟大的事业中的地位太低了。母亲也可以恢复她上层的生活,付清马车夫的工资,不需吝啬得连星期二晚餐都不多加一盘菜了。不再因为星期二请了客便使其余的日子非挨饿不可了!这—百万真如火炬照耀,是她的幸福,是她的梦!

伯爵夫人被征服了,掉过头来看她的女儿,以便取得她的同思。

“唉,你的意思怎么样?”

但是女儿一句话也不说,慢慢地合了她的眼皮,熄了她眼睛的光辉。

“真的,”母亲又说,而且还微笑了,“我忘了,你是愿意绝对由我作主的……我知道你是多么勇敢,你所希望的一切……”她掉过头来又向萨加尔说:

“啊,先生,人家说到你的时候,总是满口赞扬……我们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人向我们提到许多很美的事情,很动人的事情。不仅是阿尔魏多王妃,所有我的女朋友们都热心于你的事业;因为我是你银行开办时的股东,很多人对我都感到眼红。听她们的说法,连褥子都愿意卖掉来买你的股票。“她渐渐地说起笑话来:

“我觉得她们有点发疯,的确!是有点发疯。当然我已不很年青了……但我的女儿……她是最佩服你的一个人。她对于你发行的东西很相信。我带她去的每一个客厅,她都在替你宣传。”

听得很悦耳的萨加尔望着阿丽丝,她在这时候是那么地兴奋,信心十足,显得的确很美丽,虽然脸容发黄而颈子过于瘦削。

他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只要希望得到一个丈夫就足够使她美丽起来,而他又给了她这种幸福,他觉得自己真是伟大而且善良。

“啊!”伯爵夫人用一种仿佛遥远的、听起来很低的声音说,“这是多么美的一件事!征服,那里……是的,这是一个新纪元,我们的十字又要发光了……”

任何人都不说出来的这件事,正是神秘的所在;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在极其满意的气息中消失了。而他呢,以一种友好的手势叫她不要说下去。因为他不容许人们在他面前提起这一件伟大的事业,这是他的至高无上的隐藏的目标。他的手势等于指示她,说我们应该心向往之,但口头始终不要提起这件事。在祭坛上,香炉端在最虔诚的信徒手中,有时也会动摇的。

在一阵令人怜悯的沉默之后,伯爵夫人终于站起来了。

“好吧,先生,我被你说服了。我去写信给我的公证人,说我接受人家购买阿布勒田庄的价钱……望上帝原谅我,倘若我是做了一件坏事!”

萨加尔站起来,用令人感动的严肃态度说:““夫人,这样做正是上帝给你的启示!你放心吧!”

他把她们一直送到走廊,避免走候见室的外间,因为那里还拥挤着人。他碰见正在那里逡巡的德若瓦,脸色有些为难。

“还有什么事?碍不是又有什么人吧,我想?”

“不,不,先生……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问先生一个意见?……这完全是关系我一个人的事。”

他作了一个动作使萨加尔重新回到了房间,而他自己却留在门限上,态度非常谦虚。

“关于你的事?……啊,对了,你是股东,你也是……好吧,我的孩子,人家给你预备的新股,你就认购吧,你宁肯卖了你的衬衫也得认购。这是我给一切朋友的忠告。”

“啊,先生,这事情太大了,我的女儿和我都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起初,我用了我那可怜的女人给我留下四千法郎的储蓄买了八股。我一共只有这八股,因为几次发行新股南时候,资本都增加了一倍,我们已没有钱认购花钱更多的那犖新股……不,不,问题并不是这样,我们不应当那样贪心。我只想请教先生,并不是为难先生,先生你同意我卖掉么?”

“怎么!同意你卖掉?”

德若瓦用各种足以表示忧虑和尊敬的委婉言词陈述了他的处境。在行情涨到一千三的时候,他的八股可以卖一万零四百法郎。这样,他可以宽裕地拿出那个纸匣老板所要娜达丽的六千法郎的嫁妆费了。但是,面临这般票继续上涨的情况下,他又起了对金钱的贪欲,想自己在其中也取得一份的念头,起初还是空耷洞洞的,但越来越使他无法摆脱;他想搞到一个小小的、每年六百法郎的年金收入,便可以退休了。但是,六百法郎年金需要一万二千法郎的本金,再加上他女儿的六千,整个就得有一万八千法郎那么大的数目。他永远也甭想得到这个数目,因为他已经算了一下,要达到这个数目,必须行情涨到二千三百法郎一股。

“先生,你了解,如果行情不会上涨的话,我宁肯卖掉的好;

因为娜达丽的幸福第一,你说是不是呢?……不过,如果行情还会上涨的话,那我将来又会因为把这些股票卖掉而伤心死的。“萨加尔大声叫起来:

“啊!我的孩子,你真傻得可以!……你难道相信我们会在—千三上停止么?难道我会卖么?我……我可以答复你,你想的一万八千法郎一定可以得到。滚你的吧!替我把那里的人赶到外面去,告诉他们我已经出门了!”

当萨加尔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重新把那两位科长叫来,安静地完成了他的工作。

他决定在八月间召开一个特别股东大会来通过新的增资提案。负责主持大会的哈麦冷于七月底乘船抵达马赛。他的妹妹两个月以来,在每一封信中都劝他回来一趟,而且劝告的方式越来越迫切。她在日益显露的爆发性的成就中,总感到有一种暗中的危险,一种她说都不敢说的无理由的恐惧;她宁愿她哥哥在此地,亲自去弄明白这些事;因为她近来对自己都在怀疑,生怕自己无力反抗萨加尔,怕自己受人蒙蔽,出卖了她那么敬爱的哥哥。要不要向她哥哥承认她与萨加尔的关系?她哥哥由于专心致志于科学研究,为人忠厚老实,同时过着梦游般的生活,对他们的关系,他肯定没有怀疑到。这个念头使她极端苦恼;她向怯懦的心理投降了,她抗拒她的责任,她的责任很显然地在那里命令她把一切都说出来,以便不再信任萨加尔,既然她已了解了萨加尔的为人和他过去的一切。在她刚强有力的时候,她立志要同他作一次决定性的谈话,对于那样巨大的一笔金钱在他罪恶的手中疯狂地运用,再不能不加以控制;因为在他的罪恶的手中,数百万计的法郎已经摇摇欲坠,甚至于在自行崩溃而且压碎许多人了。这是惟一可采取的、勇敢的、诚实的、适合于她身份的主意。不过,她的清醒头脑又混乱起来,她软弱下来,想坐待时机。她对萨加尔的种种指责之中,也只能发现一些不合法度的事情,而这种不合法度的事,如萨加尔肯定地说过的一样,无非是一般银行共同的现象。他笑着对她说的话也许是有理由的吧;他说,她所怕的怪现象,其实是一种成功,一种巴黎所特有的成功;这一成功以雷霆之势震惊了大众,使她也为此而恐惧,仿佛遭到突如其来的大灾祸一样。她什么也不明白了,有时甚至还格外佩服他,充满了她对他保存的无限体贴,虽然她已经不再对他尊重。她从来不相信她的心理会这样复杂,她觉得她自己是十足的女性,她怕她再不能有所作为;因此,她对她哥哥这一次回来,表现得非常高兴。

在哈麦冷回来的当天晚上,萨加尔就和他在图样室里见面,因为这里他们可以不受任何人打扰。萨加尔想把尚未提交股东大会通过、董事会可能会通过的决议案,预先交给哈麦冷看一看。但是他们兄妹俩已有了默契,在约会时间以前先见了面;有—刻工夫他们俩单独在一起,谈了谈话。哈麦冷这次回来非常愉怏。东方这样一个国家,真象一个睡着懒觉的人,在那里开办铁路寘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充满了政治上、行政上和财政上的障碍;但他对于这事业却进行得很顺利,所以他很满意。总之,成绩是完满的,初歩的工程要开始了。公司刚在巴黎成立的时候,各方面的工程都开工了。他对于未来表现得那么热情,那么信心十足,以致成了使嘉乐林夫人沉默的新原因;只要她一说话,就势必会损害他这样完美的快乐。她只不过表示有些怀疑,使他努力反对那些鼓动群众的过甚夸张。他打断她的话,正面望着她:她难道知道有什么可疑的事情么?为什么她不说出来呢?她不说什么,只含糊其词地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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