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我不过是为夫人的利益而来的……就是有一个水果店的那座房子……从院子尽头的那个台阶上去……今天恰好是星期四,现在也正是卞午四点,如果夫人想去捉奸的话……》

她把他推到门口,一直咬紧牙关,面色灰白。

“特别是今天,如果夫人要去的话,还可能碰到很有趣的玩意儿呢……克拉丽丝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当一个人有过一个好东家,他总会给他东家留下一个小小的纪念的,是不是呢……再见吧,夫人。”

他终于走了。嘉乐林夫人几秒钟之内一动也不动,她寻思,她明了这样的一幕也一定威胁过萨加尔。随后,她感到失去了力量,在一声长叹之后,跑去靠在她的工作桌上,好久以来欲流而止的眼泪,此刻滚滚流下来了。

查理所说的这个克拉丽丝是一个瘦削的、有金色头发的女人,不久才出卖了她的女主人而向德甘卜尔建议,叫他去捉桑多尔夫男爵夫人的奸,在他出钱替她租的房子中,等她正同另一男人……的时候。克拉丽丝为这件事,先是向德甘卜尔要五百法郎的酬劳费,但因为他是一个吝啬鬼,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说好两百法郎,当她替他打开那扇可以捉奸的房门的时候,亲手付款。她是睡在盥洗间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的。桑多尔夫男爵夫人所以用她完全是出于过分的谨慎,不愿意把整理房间的事交付给女门房。她经常都是闲着的,在他们幽会的时候,她在这所空房的深处,完全无事可做》再说,无论是德甘卜尔或萨加尔来到的时候,她也还得躲避一下,甚至于干脆离开。她就是在这所房子中认识查理的这个查理到了黑夜就来同她睡在主人白天弄乱而还未整理的大床上,时间也已经很久了;把査理介绍给萨加尔的也就是她。当时萨加尔是把他当作一个诚朴的好人看待的。自从查理被萨加尔开除以后,她一肚子怨恨,再加上女主人对她又异,吝啬,她又在别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每月可以多收入五法郎的工作。开始,查理主张写信给桑多尔夫男爵,但是她认为最逗乐、而油水最大的是同德甘卜尔来一场“捉奸”的把戏。这个星期四要千这件大事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她就等待着。

下午四点钟。当萨加尔来到的时候,桑多尔夫男爵夫人已经在那里了,她伸直身子躺在炉火前的躺椅上。她表现得非常遵守时间,表示她是懂得时间价值的一个女商业家。第一次他有些失望,她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热烈和多情。她,头发是深棕色,眼皮是蓝色,举止到了疯狂的放荡来引诱人的程度!而其实她不过和大理石一样。萨加尔作了若干努力想激起她的感觉,但她因为整个心情都为赌所占有,至少对赌的关切还燃烧着她的血,所以感觉非但激不起来,反而使她对于这种徒劳的努力感到厌恶。后来,他发现她原是一个好奇的女子,对一切猥褻行为都不乏味,对任何令人作呕的举动也可以忍受,只要她相信从中可以发现一点新的剌激;于是他便对她大胆地放肆起来,果然获得了她许多温柔。她谈到交易所,从他口里得到了很多消息。无疑地是因为碰巧,自从他们发生关系以来,她就赌贏了;她几乎把萨加尔当作一尊偶像。这好象是路上拾来的一件东西,虽然肮脏,但人们还是保存它,吻它,因为它给你带来了幸运。

克拉丽丝这天把炉子生得很旺,使得他们不愿意睡在床上,为了格外尽兴,他们就躺在一张躺椅上,面对着逾窜越高的火、焰。室外,夜晚已经降临。但是,百叶窗已关起来,窗帘也细心地放下来了。室内,点着两盏大灯,灯座子已经旧了,而且没有用灯罩;这样,便有一股相当强烈的光照着他们。

萨加尔刚刚进门的时候,德甘卜尔跟着也下了车。这位高等检察官德甘卜尔,和皇帝有私人关系。他不久就要做大臣。他年纪已经五十,又瘦又黄,可是他的身材很高,面皮光滑,间或有几条深的皱纹,态度极为严肃。他的鼻子挺直坚硬,形状恰似鹰嘴;他仿佛由于自己毫无差错因而对谁也不加原谅的样子。当他走上台阶的时候,仍然用的是平常步伐,庄重而均匀;他还是保持他的身份,一如在著名的案件公开审判时所保持的冷静态度。这房子中的任何人都不认识他,因为他平常来的时候总是在夜里的缘故。

克拉丽丝在狭窄的候见室等着他。“先生,请你跟我来怎样?希望先生不要出声。”他迟疑了一下,为什么不从大门直接进去打开他的房门呢?但是,她十分轻声地向他解释,说门一定是闩着的,那样就得把—切都弄糟,夫人若得到了警报,就有把一切都处理好的充裕时间。不这样!她所计划的是要德甘卜尔出其不意地去撞见她有—天在锁孔中用一只眼睛偷看到的那一幕情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想出来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她的房间,从前有一扇门和盥洗间相通的,现在这扇门锁起来了,可是钥匙却丢在抽屉里,只要把这把钥匙取出枣,重新打开那扇门就行了。这样,通过这扇被人遗忘了的、关死了的门,就可以一声不响地走进盥洗间。而盥洗间和那房间,仅仅只有一道帷幕。无疑夫人是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从这里进来的。

“希望先生完全信任我。成功以后,难道不是对我也有好处么?”

她从一扇半开的门溜走,而且消失了,只剩下德甘卜尔一个人在这个女佣人的狭小房间里。房间里的床铺没有整理,还摆着一盆肥皂水。早上,她已把她的箱子搬走,准备事情一完,立即逃走。不久,她转来了,轻轻地把门关上。

“先生还应当再等一会儿。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们还在闲谈。”

德甘卜尔表现得很高尚,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在这个女孩子盯着他瞧并有些讥笑的目光下,站着一动也不动。但是,在忿怒的浪潮已冲上脑盖而又隐忍着的情况下,终于有一根神经在他的左脸抽搐起来。在他身上还存在的男性的凶猛,吃人的欲望,一向是被威严如冰霜的职业假面具遮着的,而现在却开始暗中发作了,这是由别人盗窃了他的这块肉而激动起来的。

“怏一点吧,快一点吧!”他这样重复地说,伹却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他的手在颤抖。

伹是,刚离开而又转来的克拉丽丝却把一个指头放在嘴唇上,请求他再忍耐一会儿,说:

“我保证你,先生,请你理智一点,否卯“,你会错过最好的一幕戏……到那时候,那才真是十全十美。”

德甘卜尔的两腿忽然打起颤来,他不得不坐在女佣人的床上。黑夜了,他就这样呆在黑影中。那个女佣人,在用心窃听。

从隔壁传来的最轻微的声音她也不放过。至于他呢,他也听见了这些声音,不过由于他有耳鸣的毛病,这些声音显得格外繁杂,他听起来仿怫是一群军队前进时的歩履声。

随后,他感到克拉丽丝在摸索他的胳膊。他懂得她的用意,他一句话不说,就递了一个纸封套给她,里面装了他许诺给她的两百法郎。她于是走在前面,拉开那盥冼间的帷幕,把他推到那间房间。一面说:

“你瞧,他们就是这样!”

在煤炭烧得通红的大火前,萨加尔只穿了一件衬衣仰卧在躺椅的边上;他的衬衣还卷起来,一直卷到胸部,因此把他从脚到肩的棕色皮肤都露了出来。这皮肤,由于年纪的关系,长满了兽类的毛。至于男爵夫人,简直是完全裸体。火光照得她的皮肤呈玫瑰色,她是在那里跪着。两盏灯的强烈光线把他们照得那么清楚,连最细微的地方都暴露无遗,而且还带着轮廓鲜明的影子。

德甘卜尔面对着这样奇形怪状的现行犯,不免喘不过气来,张大着嘴停止前进。那一对男女,看见一个男人从蓝洗间过来,象遭了雷打一样惊呆了,一动也不动,象疯子一样把眼睛张得大大的。

“猪猡!”高等检察官终于吃吃地说,“猪猡,猪猡!”他只能骂这一句话,无休止地一再重复,并且用一种激动的手势来强调这句话,使它更其有力。这一下,那个女人一蹦就站起身来,因为她是完全裸体而显得异常不自在。她掉转身子找她的衣服,可是衣服放在盥冼间,她现在无法去拿。她伸手去拿还留在那里的一条白裙子。她用这裙子来遮肩膀,用牙齿衔着那裙腰带的两头,使它能紧紧地绕过她的颈子而遮住她的胸部。萨加尔离开躺椅以后,把卷上去的衬衣抖了下来,态度深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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