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麦冷不能从东方回来主持这一次临时股东大会,他给他的妹妹写了一封有些远虑的信,信上表示对于拖着世界银行快跑、甚至狂奔的办法,他感到害怕。他猜出大家这一次一定又跑到公证人勒洛兰那里去作了撒谎的申明。实际上,一切新股并没有完全获得合法的认购,旧股东拒绝认购的那些股票,还是存在公司里面。般款也并没有缴纳,仅以一种转帐的方式,把这些股票记在萨巴达尼的帐上罢了。此外,还有别的假帐户、职员、董事等,使世界银行可以认购自己发行的股子,使自己握有约近三万股之多的股子,代表的法郎数字是一千七百五十万。除了它这种行为已属犯法外,局势也可能出现危险。因为经验指出,一切银行在自己的般票上进行买空卖空时,总是会失败的。嘉乐林夫人在回答她哥哥的信时,却没有减少她愉快的情调;她还以此和他开玩笑,说他今天反而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人,说昔日是她多疑多虑,而今倒是她来安稳他的心了。她说她经常在监督世界银行,她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反之,她对她亲眼见到的这些伟大的、清楚的、合理的事物,倒是惊佩不已。事实是人家隐瞒了她的事,她自然不知道;而且,她对于萨加尔的佩脤,这个矮小人的活动和聪明所引起她的同情之感,使她一切都看不清楚了。

到了十二月,世界银行的股票价格已超过一千法郎。面对着世界银行的胜利,那最有地位的锒行也惊动了。有人在交易所广场遇见甘德曼,态度还是悠闲,步伐还是那样自然,而且还是照样进糖果店去买糖果。他付了八百万的输项并不发一句名言。同他熟悉的人也从没有听见他说出一句生气或记恨的话。当他这样赌输的时候一一这样赌输,在他是很少的一他经常总是说,这是一件好事,这个可以警告他自己以后不要太冒昧;人们听见他这样说时总是报以微笑,因为甘德曼也“冒昧”,那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是这一次,深刻的教训的确长留在他的心上。萨加尔是一个流氓,一个疯子;而他呢,是那么冷静,对人对事又那么有把握,可是他却败在萨加尔的手下,一想到这一点的确使他难堪。因此,从这时起,他开始侦察萨加尔,他确信他有一天会复仇的。在世界银行获得众人称赞的时候,他立刻打定主意,以观察者的态度认定:成功过于迅速的时候,虚假的繁荣会带来更惨的失败的。伹是,一千法郎的价格还算是公道的价格。他还得等待其他的机会来拋售世界银行的股票。他的理论是人们没有法子操纵交易所的行情,人们最多只能预料到这种行情,而加以利用。只有逻辑才能统治一切;在投机事业上和在其他事业上一样,真理才是一个万能的力量。一种价格过于上涨了的时候,它必然会崩溃的,下跌如果一旦成为不可避免时,人们很简单地就可以看出他的理论完全合乎实际,而他就可以获得他的赚项了。他已经决定等到世界银行的般票上升到一千五百法郎时,才开始战斗。到了一千五百法郎,他就幵始拋售世界银行的股票。首先数量很小,但按照预定的计划,每一交割期都酌量增加一点。他也用不着组织一个专作空头的集团,他独自一人就足够了。较稳健的人已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用意,也开始和他一样作空头了。这个有声有色的世界银行,这个这般迅速就控制了市场的世界银行,这个站立在犹太人最有地位银行之前带了充分威胁姿态的世界银行,他在冷静地等待它自己发生裂痕,而以一臂之力即把它推倒在地下。不久以后,人们在传说,甘德曼还暗中帮助萨加尔在伦敦街买下了一座旧建筑物,萨加尔计划把它拆了,然后在原地建筑他理想的大楼,建筑一座宫邸,以便杷他的事业安置得更其富丽堂皇。他已经得到董事会的同意,从+月中旬起,工人便开始工作。

在奠基的那一天,还举行了庄严的仪式。大约在四点钟的时候,萨加尔在报馆中等着让图鲁,因为让图鲁这时正把举行仪式的报道送往兄弟报纸全了。恰在此时,桑多尔夫男爵夫人来访了。她首先要求见总编辑,随后,仿佛出于偶然,却跑来找世界锒行的经理了。萨加尔极其多情地为她服务,供给她所需要的一切材料,杷她领到走廊尽头他自己的私人房间。在那里他初次对她作兽行的进攻,她立刻就顺从了;在长沙发上,象一个甘愿冒一下险的女孩子一样……

但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发生了:嘉乐林夫人、蒙马特区跑了一趟以后,想上报馆来看看。她往常也象这样突如其来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回答萨加尔的某个问题,或者简单地来听听消息。再则,她安置在报馆中工作的德若瓦是她认识的,她有时也在报馆呆一分钟和德若瓦谈谈,此人向她表示的感恩之情也是使她高兴的。可是这一天,她在候见室没有看见德若瓦;她顺着走廊向前走去才碰见他。他刚才在门口偷听了人家的说话。现在,这简直成了一种病,他象发了热病一样时时不安,他把耳朵贴在每一扇门的锁孔上以便窃取交易所的秘密,可是这一次他听见的和他所了解到的,倒使他有些难为情;他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态度微笑着。

“他在这里么?”嘉乐林夫人一面想走过去一面这样说。

他阻止了她,嘴里含含糊糊地,已经来不及说谎。

“是的,他在,但是你不能进去。”

“怎么,我不能进去?”

“不能,因为里面有一位夫人……,》

她脸色变得惨白。他呢,由于不知内情,所以只是陝眼晴,伸脖子,并以一种绘影绘声的表情,说了这段奇遇。

“这位夫人是谁?”她以急促的声音问。

对于她,他的恩人,他没有理由隐瞒这位夫人的名字。他在她的耳边说:

“桑多尔夫男爵夫人……啊,她在这里搞了好久了!”

嘉乐林夫人站着一动也不动。在过道的黑影中,人们看不见她面容的惨白。她整个身心这时感受到一种那么尖锐那么剧烈的痛苦,以致她认为这是她从来没有受到过的痛苦。由这个可怕的创伤所造成的惊吓把她钉在那里,使她不能动弹。她该怎么办呢?破开那扇门,跑去扑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打这两个下流人的耳光?

正当她在那里毫无主张、想冒昧行事的时候,她非常高兴看见玛色儿上楼来接她的丈夫。这位青年妻子是最近才认识嘉乐林夫人的。

“啊,原来是你,亲爱的夫人……你想不到我们今天晚上要到戏院去吧!啊,说求这真是一段故事,我们当然也看不起很贵的戏……但是若尔当发现了一个小饭馆,我们可以在那里吃饭,只要三十五苏一客……”

若尔当出来,他笑着打断了他妻子的话,说,“两盘菜,一壶酒,面包随意吃。”

“再说,”玛色儿继续说,“我们也不用坐车,如果太晚,步行回家也满有趣……今天晚上,因为我们有钱了,我们将买一个价值二十苏的杏仁蛋糕……这等于一个节日,是大吃大喝……”

她走了,异常高兴,挽着她丈夫的手。嘉乐林夫人,同她们—道回到候见室时,才有了一点微笑的勇气。

“你们好好地玩吧!”她呻吟着说,声音有些颤抖。

随后,她也走了。她爱萨加尔,她从萨加尔那里得来的是惊异和痛苦,这好象是一个可耻的疮,她不愿意给人看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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