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萨加尔又抱怨起别的了,在他的进攻中,丝毫不顾虑到逻辑的法则。
“你瞧,我们外交的情况是怎样的吧!说起来,那是可悲的……自从索尔非利诺事件后订立了维拉弗朗加条约以来,意大利始终是怨恨我们的,它怨恨我们抗战没有抗到底,没有把威尼托这块地方给它。因为这样,你看,它就去和普鲁士联盟了,希望共同打击奥国……将来战争一旦爆发,你就看得出这里面的混乱情况了。在我们这一方面是多么不痛快!尤其是我们在丹麦事件中竟让俾斯麦和威廉王占领了那些公爵采地,他们简直蔑视法国和丹麦所签订的条约。这是等于打了我们一个耳光,无话可说,我们只有把另一面的脸送给他们去打……啊!战争,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你记得上一个月,当人们相信法国方可能出来干涉德国事件时,法国和意大利两国的年金证券便大为跌价的事么?或者,不出半个月,欧洲就全在烽火中了。”
越来越惊讶的雨赫甚为激动,他打破自己一向的习惯说起话来:
“你说的话简直象反对派的报纸,但是,你总也不愿意《希望报》作《世纪报》或其他报纸的尾巴吧!……如果你想作尾巴的话,不消说你可以照这些报纸一样地说:在公爵采地事件中,皇帝之所以自甘屈服,皇帝之所以允许普鲁士扩张势力而不加以谴责,是由于他好几个月之内,都没有动员驻墨西哥的军队。哦,我们凭良心说话吧,墨西哥,完了;我们的军队回来了……别的,我的亲爱的,我真不懂得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把罗马保留下来给教皇,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指责维拉弗朗加匆匆订立的和平条约呢?把威尼托割给意大利,这就等于说使意大利人两年之内就打回罗马,你和我一样都明白这件事。卢贡也知道,虽然他在讲台上说的是反话……”
“啊,你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骗局!”萨加尔昂然地叫道,“人们只要动一下教皇,整个法国天主教徒都会起来保护他的,你懂得吧!我们也会把钱拿来贡献给他,是的,所有世界银行的钱都要贡献给他。我有我的计划,我的事业就在此。真的,因为你使我不得不生气,所以也使得我把我直到如今还不愿意说的事情说出来了!”
很感兴趣的让图鲁突然竖起耳朵,开始明白了这件事,想从顺便听来的言词中获得自己的利益,“总之,”雨赫又说,“我希望知道,我,我在写文章方面,该采取什么态度?主要是我们两人总得一致……你到底愿意我们采取干涉政策呢,还是不干涉政策?如果我们是赞成民族自决的政策,我们有什么权利去干预意大利和德国的事件呢?……你要我们进行一个反俾斯麦的运动么?对的!但除非以我们的边界受到烕胁为名……”
但是萨加尔完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我所想的是卢贡不要再讥笑我!怎样!在我做了一切事情以后!我收买了一个报,这个报原是他最可怕的敌人,我却把它变成一个忠实于他的政策的机构,我让你几个月都去写夸奖他的文章,可是这个家伙,却从来不助我们一臂之力,我在这里还在等他替我们服务呢!”
这位议员,畏畏缩缩地指出大臣其实在暗中支持世界锒行。在那里,在东方,他极巧妙地帮助了工程师哈麦冷,替他打开了一切门径,在某些大人物身上还使用了一种压力。
“你别找我麻烦吧!他除此而外也别无他法……但在一个证券要涨或要跌的前一天,他告诉过我什么消息么?他的地位是那么有利,应当什么都知道……你还记得吧!我打发你去他那里摸底足有二十次,你又是天天都能够见着他的人,可是你从来没有替我带回来过一条真正有益的消息……要你转告我一句简单的话,不见得会那么严重吧!”
“当然,但是他不喜欢这样做。他说这是一种卑劣的行为,事后,良心总会不安的。”
“算了吧!难道他同甘德曼也是这样谨慎么?他对我装作正经,但他却把消息告诉甘德曼。”
“啊,甘德曼,那当然呀!他们每个人都需要甘德曼,要没有甘德曼,他们便不能发行任何公债。”
这一下,萨加尔简直盛气凌人了,他打着手心说:
“好,现在我们说到要点了,你已经承认了!帝国是出卖给犹太人,给那些肮脏的犹太人去了。我们所有的钱都注定要堕入扒手的爪子里了。在他们的势力之前,世界银行只有崩溃。”
他发出了他与生俱来的对犹太人的怨恨;他重新提出对这个专门做生意和专门放髙利贷的种族的控诉。俾们好几世纪以来,都能在各国人民中向前发展,一面在吮尽这些人民的血。他们象蛀虫和疥疮一样,虽然遭人唾弃和打击,但他们将来依然能够确定不移地征服世界。总有一天,他们会以不可战胜的黄金的力量占据世界。他特别起劲攻击甘德曼。他让他的旧恨和不能实现的欲望尽情发泄,疯狂地想打倒他;固然,他也预感到,倘若一旦开始搏斗,甘德曼恐怕正是使他自己碰死的一块界石。
啊,这个甘德曼!虽然他生长在法国,他可以说是法国内部的一个普鲁士人!因为他显然立皙要帮普鲁士的忙的,他一定很愿意用他的钱去帮助普鲁士,或者甚至于他已经在暗暗地帮助普鲁士了!有一天晚上,在一个客厅里,他不是竟敢宣称说一旦普法之间发生战争,法国可能失败的话么?
“我够了,你懂得么,雨赫?你应当把这件事放在你的头脑中:如果我的哥哥不替我做事,我也再不替他做任何一件事。当你能够从他那里给我带来一句好话的时候,我的意思说,当你能够从他那里带来一段我们可以利用的消息的时候,我就可以让你再写几首赞美诗来赞美他。明白吗?”
这是太明白了。让图鲁从政治理论家的面貌下再度发现了萨加尔的本来面目。于是他用手指尖梳他的胡子。但是雨赫有诺曼底农民朴实的本性,所以他颇为惶惑,因为他把他的命运放在这两个弟兄的身上,他无论同哥哥或弟弟,都不愿意和他们生气。
“你很有道理,”他喃喃地说,“我们暂时缓冲一下吧,看一看未来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允许你,我愿竭尽全力来获得这个大人物的机密。只要他告诉我一点消息,我就立刻跳上马车来告诉你。”
扮演过这场戏的角色以后,萨加尔又开起了玩笑。
“我的好朋友,我之所以这样操心,完全是为你们呢……我昵,我永远是个破产的人,我一年总要吃掉—百万。”
重新谈到宣传广告时,他又说:
“啊,让图鲁,你说吧,你似乎应当把你那交易所的简报弄得更活泼一点……是的,你是会做文字游戏的。大家是喜欢这类东西的,再没别的东西能使他们开胃了……是不是,来点文字游戏?”
现在轮到经理不愉快了。他常常是以出众的文艺而自夸。
但是他也不得不迁就萨加尔。于是他胡诌出一段故事来取乐,说有很多女人,愿意用刺青的方法,在她们身体上最美妙的地方,画上世界银行的广告……三个男人捧腹大笑,重新变作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这时候,若尔当终于写完了他的新闻报道。他很不耐烦地等待着他的妻子回来。有些编辑已经到了,他同他们谈了一下,又走到候见室去了。在那里,使他稍稍有一点感到难为情的,是他出其不意的发觉德若瓦正把耳朵贴在煢理室的门上,偷听里面的谈话,而他的女儿娜达丽则替他作着侦察工作。
“不要进来,”这位办公室的杂役不清不楚地说,“萨加尔先生还没有走……我以为他们在叫我呢!”
实际上是他用了他女人遗留给他的四千法郎的储蓄,买了世界银行八股实际发行了的股票;他一心一意只想在这股票上赚一点钱,他活着便是为了看见股票上涨而感到愉快。他常卑躬屈节地站在萨加尔面前,注意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而把这些字当作能显示奇迹的咒语。当萨加尔来了的时候,为了摸到他的思想深处,德若瓦决不能不听这尊神在圣坛的神秘启示中所说的一切。苒说,这也木是完全出于自私,他一心一意在为他的女儿设想。他刚才还很兴奋,因为他梦想着他的八股股票如果涨到每股七百五十法郎时,这就可以使他赚一千二百法郎,再加上他的老本,就共有五千二百法郎。如果每股再涨一百法郎,那就会有他所梦想的六千法郎了;换句话说,他就有足以使那位纸盒工人允许他儿子娶他女儿的一笔嫁妆费了。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都酥软了;他带着眼泪看这个由他抚养大的孩子;他做了孩子的真正的母亲;自从奶妈走了以后,他和他的女儿是共同生活在一个多么幸福的小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