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巴达尼带着他令人不安的那种亲热的微笑,和他那蛇一般的机灵性格,请萨加尔说话。萨加尔因熟知此人的身份,就极千脆地向他提议。

“我亲爱的,我需要你……我们需要一个假股东。我要给你立一个贷款的户头,你就用帐面上的钱来买我们一定数目的股票;这种付款方式,只不过是一种转帐的把戏……你看得出,我把找你的目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是把你当作一个朋友看侍。

青年人用他绒一般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他的眼睛长在他那褐色的长脸上是多么地温柔呀。

“亲爱的先生,照法律说来,买股票须得正式用现金付款……这并不是为了我而对你说这一句话。你既然把我当作朋友,我很光荣……一切随你的便吧!”

于是,萨加尔为了讨他喜欢,告诉他说马佐也尊重他的,说马佐终于接受他的“委托”而不一定要他什么担保。随后,他甚至于把日耳曼妮·格儿小姐提出来同他开玩笑,说他昨天还看见她和他在一起;他毫不忌讳地影射到社会上有一种传说,说萨巴达尼是一个生理上奇异的人,是一个大得出奇的家伙,所以所有出入交易所的女人都出自好奇,都梦想尝一尝他的滋味。萨巴达尼一点也不否认,在这一个神妙的题目上,他以一种不可告人的笑来回答:是的,是的,这些女士们太奇怪了,老是追他,她们的确是想看一看的。

“啊,说到这一点,”萨加尔打断了他的话说,“为了使我们的手续合法,我们需要你签很多的字,比方说,关于股票的转让……我可以把那卷要签字的文件给你签字么?“”当然可以,亲爱的先生,一切听你的便!”他连报酬的问题都没有提起,因为他知道替人干这类子事是不作兴讲价钱的。但萨加尔却接着说,他签一个字,别人可以付他一个法郎以赔偿他在时间上的损失,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他微笑着说:

“亲爱的先生,我希望你将来能够给我一些指教。你的地位是那么好,我将来一定要请教的。”

“是的,”了解了对方意思的萨加尔这样结束说,“再见吧,……你也得节省一点精力,不要太过于满足女士们的好奇心了。”

说着,他又感到一阵愉快,从另外一扇便门把萨巴达尼打发走了;从这样的便门送走他的客人,可以避免他们再从办公室的外间穿过去。

随后,萨加尔又打开通外间的那扇门招呼让图鲁进来。一瞥之下,他就看出此人已经处于困境,一点财产也没有,大衣的袖子已在咖啡馆的桌子上磨旧了,始终还在找工作。交易所一直象后母一样虐待他。不过,他到底还是装饰得很漂亮,胡子修刮成扇子形,始终是文人气概,会说悄皮话,不时说一两句足以显示他是大学里出来的人的话语。

“我正想马上写信给你,”萨加尔说,“我们正在拟定职员的名单,我已把你的名字摟在一级职员里面了,我是要你来主持股票发行科的。”

让图鲁用一个手势止住他说:

“你对我太好了,我谢谢你……但是我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建议。”

他并不立刻说出他的事情,他只从一般性的问题入手,他问世界银行在这初创的时候,到底哪些报纸可以替银行服务?他刚这样一说,萨加尔就热中起来了。他声明说,他的锒行要登的广告很多,他已准备好必需用的一切广告费。随便哪一种喇叭我们都不应当轻视,即使只值两个苏的喇叭,因为他遵守了这样的格言,即:吹嘘总是好的,只要它是吹嘘。他早在梦想叫所有的报纸为世界银行大吹一番,只是价钱太贵了。

“喂,”萨加尔说,”你有没有意思替我们搞广告?……这也许还不坏。我们以后再谈吧。”

“是,将来再谈,如果你愿意的话……但是,倘若你有一家报纸,有一家完全属于你的报纸,而我又是这报纸的经理,你以为如何?每天早上,为你留出一版篇幅,登载那些歌颂你的文章,用简单的评语号召别人来注意你,用完全与金融无关的研究性文章来暗示世界银行的业务;总之,这是一种有《十划的宣传运动,最全面和最枝节的问题同样都谈论,一面夸奖你,但一方面也不放松去屠杀敌人……这能够引诱你么?”

“天啦,如果这不会要我头上的眼睛作代价的话……”

“不要,价钱是很公道的。”

最后,他把报纸的名字说出来了:《希望报》,这是一小部分天主教徒在两年前创办的一种报纸。这些天主教徒是在野党中的激烈分子,他们竟敢和帝国作残酷的斗争。他们的斗争并没有成功的希望。每星期都有这样的声浪,说这报纸即将垮台。

萨加尔叫起来:

“啊!那个报我知道,它还销不到两千份!”“要使它销路大,这,这是我们的事。”“不过,这不行,它会把我哥哥的名誉毁掉的;在我们的事业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不愿意同我的哥哥闹得不愉快。”

让图鲁轻轻地耸了一下肩说:

“用不着同任何人闹得不愉快……你和我一样,我们都知道,一家银行有一家报纸,是可以不管它支持或反对政府的。如果这报纸是拥护政府的,银行就可以和财政部长所组织的那些财团并列在一道,因此可以保证在政府公债或地方公债方面获得成功;如果这报纸是政府的反对派,财政部长对于报纸所代表的银行仍然要给与多方注意的,他必定要想解除这报纸的武装,征服它,而这意思往往就是说于它更为有利……你不必顾虑《希望报》的色彩。有一张报纸就是一种力量。”

沉默了一会以后,萨加尔突然利用起自己的聪明;这种聪明可以使他一下把别入的意见据为己有,加以研究,并用来满足自己的需要,使这意见完全变成自己的意见,并发展成为一种计态度;他还可以让这报纸去听他哥哥的支配,那么,他的哥哥便不得不因这件事而感谢他,而拫纸呢,仍然可以保存天主教的色彩,把这报纸作为一种威胁的手段,作为一部时时准备要以宗教的名义作猛烈战斗的机器。如果他哥哥对他不好,他就可以惊动罗马教廷,甚至冒险实行他那耶路撒冷的大计划。这结果,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手段呢!

“我们可以自由买这个报纸么?”他突然问。

“绝对自由。那些天主教徒对这报纸已经搞厌了卩这张拫纸现在是在一个手头掊据的浪荡子手中,只要一万法郎,他就会出让给我们,我们就可以叫这报纸作你所喜欢作的一切。”

萨加尔又考虑了一分钟。

“好吧!就这样吧。约好时间,你把你的人领到我这里李……你可以做经理,我打算把我们的广告都集中在你手里,我要使这些广告形式特殊而且版面特大,等将来,我们有了真能发动我们机器的一切必需的材料以后,你瞧吧!”

他站起来了,让图鲁也站了起来,他对巴黎的泥泞生活感到疲倦,以他失意人的那种大言不惭的谈笑,掩盖了他获得职业的欢喜。

“到底,我可以重新恢复我的本行了,我的亲爱的文艺啊!”

“可是,你暂时还不要告诉什么人。”在送他出门的时候,萨加尔这样说,“我想起了一件事,请你记着还有一个要我帮助的人,他的名字叫保尔,若尔当,他是一个青年,我认为他确有了不起的才能,你可以使他成为一个很好的文艺编辑。我要给他写信叫他来看你。”

让图鲁从便门出去的时候,对于这样方便地使用两扇门的办法的确感到了惊讶。

“瞧,这真方便!”他以自家人一般的态度说。“这样真可以掩盖大众的耳目……当漂亮太太们来的时候,象我刚才在外间向她敬礼的那位太太,那位桑多尔夫男爵夫人……”

萨加尔并不知道男爵夫人在那里等着见他,他耸了一下肩,意在表示对她并不关心;但让图鲁却冷笑了笑,并不相信他的冷淡是出于本心。这两个男子互相紧紧地握了一下手。

当萨加尔独自一人的时候,他直觉地走到镜子前面,理了—下头发,头发中还一根白的都没有。不过他倒的确是没有说谎,自从他的事业整个地占据了他以后,他对女人真是不关心了。他无非还保持了对女性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温柔态度;这种态度,在法国,造成了一个男子只要单独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不设法据有她时,就怕人家说自己是白痴;因此,他把桑多尔夫男爵夫人领进来的时候,就表示对她很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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