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哈麦冷和他每天早上都要举行长时间的会谈。倘若说希望很大,伹困难也成山成堆地出现了。工程师一八六二年住在贝鲁特时,正值叙利亚的伊斯兰教部落向当地天主教徒进行残酷屠杀的时候,这件事使法国不得不出来干涉。工程师不能隐瞒在这种继续进行战斗的居民中可能会遭到的障碍,而这些居民,是被地方当局任意支配的。只是他在君士坦丁堡方面,结交了一些有势力的朋友,他保证土耳其王的大臣斐亚德将军会支持他,将军又是真正有功勋的人物,是改良派公开的拥护者。他自夸他能得到一切于事业有利的必要的租借权。此外,他虽然预言伊斯兰教政权必然要崩溃,但他却也看出一种有利的情势,因为土耳其疯狂地需要金钱,它的举债是一年接一年的。一个处于困难中的政府,当它发现一件于它有最小的利益的事件时,它即使不能提出私人的担保,也会完全同意某种特殊事业的合作。

永远纠缠不清的东方问题,这难道不是一种进行解决的方式么?使帝国关心于伟大的文明工作,把土耳其引向进歩,使它不再成为竖立于欧洲与亚洲之间的一块庞大的界石。法国公司在那里,将占如何重要的于国家有利的地位呀!

随后,有一天早上,哈麦冷安详地说到了他的秘密计划;这计划他有时也暗示过的,他微笑着称呼它为大厦的冠冕。

“当我们一旦成为主人以后,我们要改造巴勒斯坦王国,我们要把教皇摆在那里,第一步先满足于仅有耶路撒冷,加上雅法作为海港。然后叙利亚将要宣布独立,我们还要叫它合并进去……你知道,教皇的尊位不可能再留在罗马的时间已接近了,因为人们在罗马给它预备的是一种令人忿怒的屈辱。我们应当准备的就是实现这样的一天。”

萨加尔张开大口,听他用这样朴实的声音,用这种天主教徒的虔诚态度说出了这些话。他呢,他在荒唐无稽的想象之前从来是不退縮的,但他自己的荒唐无稽的想象,却从来也还没有达到过这种程度。这位表面如此冷静的科学家使他吓呆了。他喊:

“这是发疯!土耳其政府不会把耶路撒冷,给你的!”“为什么呢?”哈麦冷平静地重新说,“土耳其政府需要金钱,耶路撒冷使它发愁,这样一来还是它的一种解脱。在许多教派都想占有那里礼拜堂的各种建筑物时,土耳其政府每每不知道采取哪一种主见……再说,教皇在叙利亚将获得当地天主教徒的支持;因为,你不会不知道吧,教皇在罗马替他们的教士组织了一个布道会……总之,我郑重地考虑过,我一切也都预计过,这将是一个新纪元,天主教教义胜利的纪元。也许你会说地方太远了,教皇将感到孤独,而且会弄得与欧洲的业务毫不相干。但是,当他在圣地坐着他的宝座,以耶稣之名在耶稣传过教的圣地说话的时候,他将以何等的光辉何等的权威笼罩全世界呀!那里,本来是他应继承的财产,那里应当作他的王国。你放心,我们可以使这个王国强大而坚固起来,我们要叫它避免政治上的骚乱,我们保证这个王国的财源,以一个大规模的锒行作他的财政上的基础;象这样的银行,全世界的基督教徒都会争先购买它的股票的。”

萨加尔开始笑了,计划的伟大性诱惑了他,虽然他还不敢坚信,但他已禁不住想替这银行取一个名字,他象是发见宝物似的快乐地叫起来:

“这银行可以叫作《圣陵金库》!伟大极了!我们的事业全在于此了!”

但是他碰见了嘉乐林夫人理性的目光;她也在微笑,但有一点怀疑意味,甚至于还在动气。于是他对于自己的热忱感到惭愧。

“不论如何,我亲爱的哈麦冷,正如你所说的,这是‘大厦的冠冕’,我们要好好地保守秘密!否则,人家会讥笑我们的。而且,我们的计划已经大得可怕,至于最终的结果,光荣的结果,顶好是保留起来讲给内场人听。”

“自然,这也是我的意思。”工程师声明说,“这也就是一种神秘。”利用工程师的文件夹,把所有这一大堆计划肯定下来,便是这一天说过这一句话以后立刻发生的事。他们想开始设立一个小型的银行,经营初步计划的事业;以后如果有了成绩,便可以渐渐地帮助他们成为市场的主人,他们就可以征服世界。

第二天,萨加尔为了儿童习艺所的事想去请示,所以就上阿尔魏多王妃的楼上去;有一个短时间他曾经作过的旧梦,又重新使他回忆起来了:他曾经想过要作这位慈善皇后的亲王丈夫,把自己变成一个专门为穷人分配财产和管理财产的人。现在他笑起来了,因为在这时候,他觉得那是稍稍有点愚蠹的。他是生来创造生命的,并不是来医治生命所造成的创伤的。最后,他行将重新出现在他自己的岗位上,完全为利益而战斗,为幸福而竞赛;所谓幸福,可以说也就是人类一世纪一世纪地朝着更快乐更光明的方向前进。

同是这一天,在图样室内他发现嘉乐林夫人一个人独自呆在那里。她站在窗前,偷看在这不寻常的时间出现于邻近花园内的波魏里野伯爵夫人和她的女儿。这两个女人在念一封信,神色十分忧愁,一定是她儿子斐帝郎的来信,他在罗马的情况大约有些不妙吧。

“你瞧,”嘉乐林夫人知道萨加尔来了以后这样说,“这两个不幸的人一定遇到了一些伤心事。就是街上看见的一些穷女人,都不会叫我这样难受。”

“唔!”他快活地喊道,“你请她们来找我吧。我也会叫她们发财,既然我们要创造一切人的财产。”

他怀着追求幸福的狂热,寻找她的嘴唇亲吻。但是,她却突然一躲把头缩转去了,她由于意外的不自在显得态度严肃,脸色也变得苍白。

“不要这样,我请求你。”

自从她在一种完全无意识的时刻委身于他以后,他想重新占有她,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事业已经郑重地安排就绪,他就想到自己的幸运;他愿意在这一方面也把关系搞好,她这坚决的退缩举动使他感到惊讶。

“难道这真会叫你痛苦么?”“是的,很痛苦。”

她安静下来,同时也微笑了一下说,“再说,你得承认,这件事,连你自己也不十分在意呀!”啊,我么?我爱你!”

“不,你不要这样说,你将来是那样的忙!以后,我向你保证,我将以真实的友情来对待你,如果你是我所相信的那样积极工作的人,如果你干起你所说的一切伟大工作……你瞧,友谊对你会更好一点!”

他听她说话,始终微笑着,稍稍有点窘,但被她说服了。她拒绝了他!想起曾经出其不意地只占有过她一次,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但是这时只是他的虛荣心感到了痛苦。

“那么,我们只是朋友么?”

“是的,我将来是你的同志,我将来要帮助你……我们是朋友,伟大的朋友!”

她把面庞送给他吻,他认为她的话有道理,就在她的脸上重重地吻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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