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深入进行了一场无止境的讨论,不断重复着同样的理由。画家有些话没有说,就是达摩尔被流放之后,他为菲利茜健壮的肩膀所着迷,曾极力想和她一起生活。然而她宁肯喜欢屠夫萨涅尔,一定是贪图他的钱财,所以画家对她怀恨在心。他在要了第三升酒之后,大声说:
“我若是处在你的位置上,我就到他们家去,我要住下来,那个萨涅尔如果纠缠不休,就把他扔到门外去……毕竟你是主人。法律站在你这一边。”
达摩尔逐渐喝醉了,酒使他苍白的面颊变得血红。他一再说要考虑考虑,但是贝鲁一直在怂恿他,拍着他的肩膀,问他是不是一个男子汉。他当然是个男子汉,而且他曾多么爱她,这个女人!他仍然爱着她,为了再见到她,他可以放火烧掉巴黎。那好!他还等什么呢?既然她是属于他的,他只要把她收回来就行了。两个男人都酩酊大醉,嗡声嗡气地大声嚷嚷。
“我现在就去!”好容易才站起来的达摩尔忽然说道。
“好极了!刚才你太胆小了!”贝鲁喊着。“我和你一块儿去。”
于是他们向巴蒂涅勒走去。
◎三
在僧侣街和诺莱街拐角上,围着红栅栏和画着金黄色牛头的肉店看起来富丽堂皇。白色的台布上放着大块的肉,一排排羊腿则分别放在一些有花边的纸袋里,象一束束花一样形成了一些花环。大理石桌子上有几堆肉,已经切好并剔除筋骨的肉块,粉红的小牛肉,鲜红的羊肉,牛肉的油脂上都有大理石花纹的印痕。一些铜盘、磅称的梁和架子上的吊钩闪着亮光。在这个铺着大理石、向阳开着的明亮的肉店里,洋溢着健康的快乐气息,鲜肉的香味似乎使家里所有的人都面色鲜红。
店铺里面沐浴着街上透进来的阳光,菲利茜在一个高高的柜台上忙碌着,四周有挡风的玻璃。在令人愉快的反光中,在肉店粉红色的光影里,她在柜台里显得容光焕发,那是过了40岁的丰满成熟的女人的鲜艳气色。她干净利落,皮肤光滑,乌黑的长发,洁白的衣领,微笑着忙忙碌碌,具有一个出色的女商贩的庄重。她一手拿笔,一手数着柜台里的钱,显示着一个店铺的诚实和景气。几个伙计在切肉、过秤,吆喝着分量,顾客们络绎不绝地经过柜台,她收着钱,同时声音亲切地和他们谈论着本区的新闻。这时有一个矮小的妇女,一脸病容,付两块排骨的钱,她用难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女人。
“15个苏,对吧?”菲利茜说。“还没见好吗,韦尼埃太太?”
“没有,没有见好,我的胃是老毛病了,吃什么都全吐出来。最后医生说我应该吃肉,可是太贵了!……你知道不,煤炭商死了。”
“这不可能!”
“他的病不是胃,是肚子……两块排骨要15个苏!买家禽可没这么贵。”
“太太!这不是我们的错,韦尼埃太太。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混日子呢……怎么回事,夏尔?”
她一边聊着和找钱,一边却用目光留心着店里,她刚刚瞥见一个伙计在和人行道上的两个男人说话。伙计没听见她叫,她就提高了嗓门。
“夏尔,他们要干什么?”
然而她不用等伙计回答,便认出了进店的两个男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一个:
“哦!是您,贝鲁先生。”
她的样子不大高兴,嘴唇紧闭,略显轻蔑地撇了撇嘴。两个人从圣马丁街到巴蒂涅勒,一路上去过好几个酒店,因为路程很长,他们又因为总是大声争论不休而口干舌燥,同时也感到十分激动。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当贝鲁说着“瞧!就在那儿!”并以一个突然的手势把在柜台镜子里显得如此漂亮和年轻的菲利茜指给他看时,达摩尔心头一震,这不可能,这应该是路易丝,她和她母亲就是这么相象。因为菲利茜肯定要老得多。而这个富丽堂皇的肉店,滴着血的鲜肉,闪亮的铜器,这个用手数着一堆钱、穿戴象个有产者的女人,使他失去了愤怒和勇气,产生了一种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