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期留给我的最激动人心的回忆之一,就是在一个晴朗的夏日,马让塔胜利的消息传到了巴黎。那时是六月,这个六月美妙无比,在法国实属罕见。那天是星期天,前一天朱利安和我计划到香榭丽舍大街去闲逛。他没有收到兄弟的信,非常担忧,我想带他去散散心。一点钟时我到他家去找他,然后象后面没有学监监视的学生那样,迈着懒散的步子走下塞纳河。认识巴黎应该选这么一个炎热的假日。房屋的黑影清晰地映在白色的路面上。在互相隔开的房屋之间,只看得见一条深蓝色的天空。当巴黎天热的时候,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比它更炎热了:象着火一样,叫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巴黎的有些角落,例如码头,都很少有人去,散步者们宁愿去郊区的树林。然而这些码头既平静又开阔,种着一排茂密的小树,河水在缓缓地流动,船上的人都生气勃勃地忙碌着,在这些地方散步是多么悠闲自在啊!
于是我们来到塞纳河,在树荫下沿着一个个码头走去。河面上升起轻微的声音,那是波光闪闪的河水在流淌。在这个美丽的星期天的假日气氛中,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巴黎确实已经在接近一个重大的新闻,所有的人和房屋似乎都在期待着。众所周知,意大利战役进展得如此迅速,我们一开始就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是尚未发生过重大的战斗,而正是这次战斗巴黎两天来已感觉到了。伟大的城市在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远方的炮声。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印象。我刚刚向朱利安谈了我的奇特感觉,对他说巴黎的“样子古怪”,而当我们到达伏尔泰码头时,我们远远地注意到在印刷《通报》的房屋面前,有一小堆人在看布告。那时至多有七八个人。从我们所在的人行道上,看得见他们在指手划脚地笑着,声音很响。我们迅速地穿过马路。公告是一份手写的电报,用四行字宣布了马让塔的胜利。墙上贴布告的浆糊还没有干。显而易见,在这个巨大的、正在过星期天的巴黎,我们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人们向这里跑过来,而且都是多么热情洋溢啊!人们立即亲如兄弟,不认识的人互相握手,一位佩戴勋章的先生在向一个工人解释着战斗会是在什么地方进行的。妇女们笑着,笑得那么美,似乎要扑上去热烈地拥抱行人。人越聚越多,有人招呼着散步的人,马车夫们停车走下了座位。当我们离开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千多人了。
那是一个了不起的日子。消息在几分钟内传遍了全城。我们想把消息告诉别人,别人却已经先知道了,因为我们溜达着每转过一条街,都不会不从喜气洋洋的面孔上明白消息已经传开。它在阳光下传播,随风飘动。在半个小时里,巴黎改变了面貌,聚精会神的期待变成了胜利的欢呼。我们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在喜笑颜开的人群里逛了两个小时。妇女们的眼睛显示出一种特别的美,而“马让塔”这个词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时都很响亮。
然而惶惑不安的朱利安的脸色一直非常苍白,我明白他内心的焦虑,他喃喃地说:
“今天大家都笑,可明天会有多少人哭!”
他在想他的兄弟。我拿他取笑以便让他放心,对他说路易回来时就是上尉了。
“只要他回来就好了!”他摇着头说。
天刚黑巴黎就亮了起来。所有的窗户面前都晃动着花灯。最贫困的人也点亮了蜡烛,我甚至看到有些房间的房客干脆把灯放在窗洞里的一张桌子上。在这壮观的夜晚,巴黎人全都来到街上。有些人坐在门口,从人行道的这头到那头都坐满了,好象在等着看游行队伍。十字路口围着人群,咖啡店和酒店人满为患。孩子们放着鞭炮,使空气里有了一股好闻的火药味。
我再说一遍,我从未见过巴黎有这么美。那一天是锦上添花,阳光灿烂、星期天加上胜利。后来巴黎知道了决定性的索尔菲里诺战斗,尽管马上签订了和平协定,人们也没有表现出同样的热情。即使在部队回来的那天,游行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