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前来忘怀于九月明亮的月光下的人有好几百个。每年在这个时期,大约从8月15日到10月15日,我都碰见她们在宽阔的人行道上或卢森堡公园的小路上成群结队地漫步。

她们的心底都在服丧。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只是笑声中显出厌倦和不安。她们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黄色或蓝色的外套,头上戴着有羽毛饰的帽子,面颊上搽着胭脂。她们是寡妇。

她们的被抛弃使我为之流泪。诗人喜欢“蜘蛛和荨麻,因为人人都恨它。”我却喜欢学校区的年轻而温柔的寡妇们,因为只有她们才在每年固定的两个月里,有着失去丈夫的可怕命运。

那边,在水的那一边,正如她们所说,是一年四季都可以相爱和吃晚餐的地方。这儿,在先贤祠的高地上,却只有10个月可以相爱和吃晚餐。在60个漫长的日子里,可怜的小女子们不得不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闲逛,找不到一点可以用洁白的牙齿来咀嚼的面包皮。严酷的需要,奇特的灾难,这是足以打动善心的旁观者的凄凉而古怪的特色。

您从未在九月的一个傍晚跟随过她们吗?她们步履犹豫,象一个不知到哪里去躺下来痛哭一场的可怜的姑娘。连衣裙开始褪色,衬裙不再闪着洁白的光泽,也不再诱人地隆起。羽毛无精打采地垂在耳朵上,涂着胭脂的面颊和描黑的眉毛,堆在一起,可悲地弄脏了面孔。从凌乱的梳妆上一眼就看得出心灵的全部痛苦。拖着肮脏的、乱糟糟的裙子,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有气无力地走过的女人,似乎在对人群说:“您看到我被抛弃了,不来为我擦掉眼泪吗?”

一个灵魂失占一半的女人,您要她怎么办呢?他,她心爱的人,正在外省的某个遥远的角落。丈夫、丈夫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他们全离这儿几百里,音讯全无。这些鬼男人自得其乐,拿父母的小鸡和老酒吃吃喝喝。他们忘了自己的爱情,甚至连动身时答应的家禽和水果也不让人送来。妻子们轻声地抱怨命运,她们勒紧裤带,准备忍受残酷的饥饿以等待他们回来。

忍受心灵的饥渴的女人是不幸的。这个地区的寡妇们如果能够用白色的平纹细布连衣裙来交换的话,一定会穿上黑色的绸裙。从她们苍白疲倦的脸上,我清楚地看出她们正在忍受着无法安慰的折磨。她们悲哀地沿着住宅向前走,在十字路口停下来,在行人的怀里呜咽。

老天爷不想让寡妇们在眼泪中死去,它为绵羊的毛安排了风,给鲜花以露水,给蜜蜂以鲜花,它也把理发店的学徒和咖啡馆的侍者给了寡妇们。

上帝为被抛弃的可怜女人而在自己腰里系着一条白围裙,或者耳朵上夹一把梳子,两手涂着发蜡。

傍晚天下雨时,拿了先生十个生丁的咖啡店侍者都赶出去接夫人,以免她被雨淋湿。理发店学徒由于了解夫人的头发而用“你”来称呼她,以一颗仁慈的心灵在这类环境中的所能对她尽力安慰。

当然还有时新服饰用品店的职员,不过他们都是铁石心肠、待人苛刻。他们只知道一个寡妇可以爱她的先夫,如果他复活了就张开双臂欢迎他。爱情方面唯一公认的安慰,唯一的临时代理人,是这些人们确实还不够了解的勇敢的小伙子。

然而还有另一个上帝,一个照看悲伤的被抛弃者的庄严的和母性的上帝。

这个上帝在夜里进行施舍,这种做法适合于一切施惠勿念的正派女人。她巡视整条街道,搜索带家具的旅店,在床上撞见那些孤独的、泪水满面的女人,象善良的母亲一样把她们带到一个安宁的地方去睡觉和吃饭。

这个上帝明白孤独的有害,一个寡妇应该在沉默和黑暗中静思冥想、自我安慰。先生不在这里,不会妨碍夫人离开几个星期。她急于使夫人相信没有什么比肤色的新鲜更美好的了。甚至出于对善行的热爱而带些强迫。

这个上帝对自己善行的效果是如此嫉忌,以致从来不让夫人们的身体完全健康。他任凭她们悔恨地离去,答应明年再来解救她们。

10月里,眼泪擦干了,丈夫们又回来了。

每个先夫都在寻找他的寡妇。当然会有点混乱,但归根结底,由于男人和女人的数目大致相等,所以每个人都安顿下来,谁都不再独居了。八天以后,衬裙鼓了起来,化妆也象样了,夫人们不再去闻餐具和发蜡的气味了。

在卢森堡公园的小路上的伤心的寡妇们,你们此刻在如此不安地漫步,但愿你们能在想起10月里或许能吃到的面包时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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