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全都认识她,这位漂亮的女病人,这位年轻的风姿绰约的出众的女人,她每年夏天都患一种奇特的不适,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需求,要离开巴黎,到树叶的浓荫下休息,消除前一年的舞会造成的疲劳。

她睡在羽毛和丝绸中,她是伯爵夫人或男爵夫人,她有的是时间来关心自己的神经和注意自己最轻微的偏头痛。人们在布瓦、在意大利剧院、在晚会上和教堂里遇见她。看着她,人们就明白她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女人之一,她们靠艺术和财富、美貌和幸福生活。

要患我想谈论的这种病,必须年轻、漂亮、富有、无所事事,还要身体好。

当六月的炽热蒸烤着巴黎的时候,她懒洋洋地睡在一张躺椅上,她的医生,某个精明风趣的老者,神色庄重地给她号脉,慢吞吞地摇头并且似乎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年轻女人焦虑不安地用目光询问这位勉强保持微笑的老好人。然后,他以严肃和确信无疑的口气说:

“好了,这一次还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看在上帝的面上!您赶紧找个地方进行温泉治疗。我将建议您的丈夫劝您尽早离开巴黎。”

而这位年轻妇女已经感到治好了一半。她高高兴兴地按铃唤她的侍女,她一边整理行装一边哼着歌。温泉如此灵验,以至于远处的病人可以平息痛苦。

去年,我在普罗旺斯的埃克斯遇见了这位漂亮的女病人。在这座城市里有一处鲜为人知的浴场,我很喜欢它,因为它有面积很大的花园,因为人们在那里受到良好的接待。

早晨,我在树下见到身着浅装的我们的巴黎女郎。她有二十岁,头发金黄,面色红润,在南方蔚蓝的天空下挂着动人的微笑。

再说,比起我们那些出于本分而到维希或巴德的故作风雅的女人来,她显得不那么疯狂。只要人们不怀疑她的痛苦,她的谈吐就很有分寸;可是一旦人们以怀疑的神色对待她的诉苦,她就生气了。人们难以同情这个气色鲜明、神采奕奕和春风满面的人儿的病痛。在大水池旁,在梧桐树的柔和的阴影下,她坐在一张乡村风格的长椅上,她就是焕发出健康和欢乐的青春的写照。

她经常对我说:“我喜爱这个地方和这处浴场。马赛离这里只有六里远,当我有兴致的时候,我可以在海上闲游。再说,这是多么奇特的地方,多么美丽的天空,多么炎热和独特的大自然啊!

“在这座花园的阴影和沉寂中,我感到惬意。强烈的阳光照射着道路;在这里,人们却几乎感到冷。再过几年,我就得救了。

“我如此痛苦,您要知道!人们建议我去比利牛斯山或者去瑞士。我害怕不能经受去那些地方的旅行。还有,我只对您说,我厌恶那些著名的游乐场的灰尘。我虚弱的身体不允许我居住在人们趋之若鹜的喧闹的地方。

“我来到这里,我对此感到满意。告诉我,今天上午我是否脸色有点苍白?我感到自己很虚弱。”

我赶紧宽慰她,而她却怨恨我对她容光焕发的恭维话。

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看到了这位自认为有病的女病人表演的喜剧。有时候,她忘记了自己;她灵活而有力地奔跑,展现出在她身上燃烧的年轻富有的女人的活力。随后,在一条小径的转弯处,她突然停下来,重新扮演她的需要被人关心的肺病患者的角色,如同一棵被强风吹弯的树苗。

她们全都是这样。时尚要求她们有轻微的不适;她们赶紧叫嚷她们快要死了。

热天一到,她们就给自己寻找并找到一种病。然后她们只要选择她们隐避的地方。一些人去德国,另一些人去诺曼底或布列塔尼,向原野或大海索要巴黎的欢乐和喧闹。那些最明智的女人退避到宜人的冷落的地方。就是这样我在埃克斯遇见了她们之中的一位,她热爱这座故都的浓荫和宁静,虽然今天对她来说它只剩下它的回忆和它美丽的天空。

亲爱的女病人们,请你们尽可能长时间地生病。你们在无精打采时显得楚楚动人,你们在感到痛苦时心灵更加美好。

去年十二月,我在一个沙龙重新见到了在普罗旺斯的埃克斯见过的那位美丽的沐浴女郎。她气喘嘘嘘地跳着华尔兹舞:她使人感到的是欢乐和健康。

我走近她,带着有点嘲笑的神色向她致意,我以令人心酸和不安的口气打听她胸部的状况。

“谢谢,我身体相当好,”她以可爱的坦率回答我说,“可是我感到,明年夏天,我的病痛会复发。我将必须赶紧去南方。”

我刚刚得知她已经在八天前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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