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欢乐中的人们,六年是一段短促的时间;可是悲哀使人度日如年。

刚特

算它是一次陶情的游历吧。

波林勃洛克

要是我用这样谬误的名称欺骗自己,我的心将要因此而叹息,因为它知道这明明是一次强制的旅行。

刚特

你的征途的忧郁将要衬托出你的还乡的快乐,正像箔片烘显出宝石的光辉一样。

波林勃洛克

不,每一个沉重的步伐,不过使我记起我已经多么迢遥地远离了我所珍爱的一切。难道我必须在异邦忍受学徒的辛苦,当我最后期满的时候,除了给悲哀作过短工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向人夸耀?

刚特

凡是日月所照临的所在,在一个智慧的人看来都是安身的乐土。你应该用这样的思想宽解你的厄运;什么都比不上厄运更能磨炼人的德性。不要以为国王放逐了你,你应该设想你自己放逐了国王。越是缺少担负悲哀的勇气,悲哀压在心头越是沉重。去吧,就算这一次是我叫你出去追寻荣誉,不是国王把你放逐;或者你可以假想噬人的疫疠弥漫在我们的空气之中,你是要逃到一个健康的国土里去。凡是你的灵魂所珍重宝爱的事物,你应该想像它们是在你的未来的前途,不是在你离开的本土;想像鸣鸟在为你奏着音乐,芳草为你铺起地毯,鲜花是向你巧笑的美人,你的行步都是愉快的舞蹈;谁要是能够把悲哀一笑置之,悲哀也会减弱它的咬人的力量。

波林勃洛克

啊!谁能把一团火握在手里,想像他是在寒冷的高加索群山之上?或者空想着一席美味的盛宴,满足他的久饿的枵腹?或者赤身在严冬的冰雪里打滚,想像盛暑的骄阳正在当空晒炙?啊,不!美满的想像不过使人格外感觉到命运的残酷。当悲哀的利齿只管咬人,却不能挖出病疮的时候,伤口的腐烂疼痛最难忍受。

刚特

来,来,我的儿,让我送你上路。要是我也像你一样年轻,处在和你同样的地位,我是不愿留在这儿的。

波林勃洛克

那么英国的大地,再会吧;我的母亲,我的保姆,我现在还在您的怀抱之中,可是从此刻起,我要和你分别了!无论我在何处流浪,至少可以这样自夸:虽然被祖国所放逐,我还是一个纯正的英国人。(同下。)

◇第四场│伦敦。国王堡中一室

理查王、巴各特及格林自一门上;奥墨尔自另一门上。

理查王

我早就看明白了。奥墨尔贤弟,你把高傲的海瑞福德送到什么地方?

奥墨尔

我把高傲的海瑞福德——要是陛下喜欢这样叫他的话——送上了最近的一条大路,就和他分手了。

理查王

说,你们流了多少临别的眼泪?

奥墨尔

说老实话,我是流不出什么眼泪来的;只有向我们迎面狂吹的东北风,偶或刺激我们的眼膜,逼出一两滴无心之泪,点缀我们漠然的离别。

理查王

你跟我那位好兄弟分别的时候,他说些什么话?

奥墨尔

他向我说“再会”。我因为不愿让我的舌头亵渎了这两个字眼,故意装出悲不自胜,仿佛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回避了我的答复。嘿,要是“再会”这两个字有延长时间的魔力,可以增加他的短期放逐的年限,那么我一定不会吝惜向他说千百声的“再会”;可是既然它没有这样的力量,我也不愿为他浪费我的唇舌。

理查王

贤弟,他是我们同祖的兄弟,可是当他放逐的生涯终结的时候,我们这一位亲人究竟能不能回来重见他的朋友,还是一个大大的疑问。我自己和这儿的布希、巴各特、格林三人,都曾注意到他向平民怎样殷勤献媚,用谦卑而亲昵的礼貌竭力博取他们的欢心;他会向下贱的奴隶浪费他的敬礼,用诡诈的微笑和一副身处厄境毫无怨言的神气取悦穷苦的工匠,简直像要把他们思慕之情一起带走。他会向一个叫卖牡蛎的女郎脱帽;两个运酒的车夫向他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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