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谈这个问题的时候,必须指出这样一个前提:这里断言中国人“漠视舒适方便”,不是用东方的标准来衡量,而是西方的标准。我们的目的,只是展示这两个标准是如何地大相径庭。

我们首先看看中国人的服装。在谈及中国人轻蔑外国人时,我们已经谈到,西方的服装式样丝毫无法吸引中国人;我们现在不得不承认,倒过来也一样。我们肯定感到奇怪的是,把头部前面一半头发剃光,让这个显然应受保护的地方暴露在外,这样一种反常习惯,这个伟大的民族居然会顺从。但是,由于中国人是在刀剑之下被迫接受这个习惯的,也由于如前所述,这是忠诚的象征和标志,因此,我们就不必再去注意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了。我们要注意的是这样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中国自己已经感到这样也没有什么不舒服,连再戴上明朝的头巾或许都极其不情愿了。”

中国人光着脑袋时,也同样不考虑是否舒服,他们一年四季,特别是夏季,季季如此。在夏季酷热的那几个月,人人都只是举着扇子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也有人打伞遮太阳,但为数太少。中国的男人的确是稍有情况就戴起帽子来,但据我们观察,中国的妇女只有头巾可戴。在西方人冷眼旁观之下,这种头巾纯属装饰,毫无遮阳之用。按照中国人的观念,能够达到舒适要求的几件东西中有一样便是扇子,也就是说,在有必要扇扇子的时候,扇扇子就是舒适。夏天,经常可以看见不少苦力几乎一丝不挂,费力地拖着沉重的盐船逆流而上,却边拖边起劲地扇扇子。即使乞丐,也时常会摇晃着破扇子。

中国文明令人不解的现象之一,便是这个民族据说是最早从事畜牧业的,而且肯定应该在利用这一天赐条件上显现出很高的创造性,但他们却从没学会把羊毛纺线打成衣服。这个帝国西部地区的羊毛纺织已经达到一定水平,这算是不在这个笼统论断之列的一些例外。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羊群数量众多,山区尤其如此,但羊毛纺织却不普遍。

人们相信,古代还没有引进棉花的时候,衣眼是用别的植物纤维织成的,比如灯心草。无论过去是使用什么纤维,可以肯定的是,如今全国都是用棉花了。这个帝国冬季里寒冷的地区,人们所穿的棉衣几乎把人裹得像两个人那么厚,这样穿衣眼的小孩,就像捆在桶里一样。一旦摔倒,自己就根本爬不起来了。我们从未听到中国人抱怨这种笨重眼装有什么不舒服。难受常常是自找的。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一点可能,就不会有任何一个盎格鲁—撒克逊人愿意忍受那种种不便。

谈到笨重的冬服,就不得不提一提中国人根本没有任何一种衬衣衬裤。在我们看来,如果没有毛织衬衣经常替换,日子就没法过。这种需要,中国人意识不到。他们沉重的棉衣挂在身上,好似挂着许多布袋子,听任冷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寒彻肌肤,但他们却不在乎,尽管他们也承认这种着装并不理想。一个六十六岁的老头子抱怨自己冻僵了、于是他得到一件外国衬衣,人家叫他每天穿着,避免受冻。一两天之后,他居然脱下了这件衬衣,说是“烧得慌”。

中国的鞋子用布做成,容易渗水,一碰就湿。天气一冷,双脚就多少有点冰。的确,中国有一种油靴就是用来防潮的,但是,像其他许多方便的物品一样,考虑到价钱,就没有多少人会用了。雨伞也是这样。这些东西属于奢侈品,中国人从不视之为必需品。哪怕风吹雨打,全身湿透,中国人也不认为更换衣服是件重要的事情。看来,他们也没有发现用身体悟干湿衣服有什么不舒服。中国人虽然羡慕外国的手套,自己却从来不做。他们也知道有一种除了大拇指其余四指不分的手套,但即使在最北的地方也极少能看见这种手套。

中国服装最恼人的特点,从外国人的立场来看,其中有一条便是没有口袋。任何一个普通的西方人都需要许多口袋。他需要在外衣的上面口袋放记事本,后面口袋放手帕,衬衣口袋放铅笔、牙签和怀表等等,其他方便的地方还要放小刀、钥匙串和钱包。如果这个外国人还要带上小梳子、折叠尺、开塞钻、鞋扣、镊子、小指南针、折叠剪刀、弹子、小镜子、自来水笔等,那他对于他的种族来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他已经习惯于时常使用这些东西,须臾不可分离了。至于中国人,这样的东西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如果别人给他,他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如果他有一块手帕,他就把它塞在胸口,而他带在身边的孩子也是如此。如果他有重要文件,他就仔细地松开绑腿,塞进文件,继续赶路。如果他穿着外裤,他就把文件塞在裤腰带上,什么都不解开了。在这两种情况下的任何一种,如果带子松开,而他又不知道,文件就丢了——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文件之类的东西还可以放在卷起的长袖子里、卷边帽的帽沿里,或者帽子与脑袋之间的地方。许多中国人都会一些方便省事的小窍门,尽管都是些小事,比如他们常常把钱卷起来放在耳朵上。要保证随身携带的东西不丢失,主要靠裤腰带,带上系着小钱袋、烟袋烟杆,以及诸如此类的小东西。如果带子一旦松开,东西也就肯定掉了。钥匙、木梳和一些古钱,都系在外衣那些固定的纽扣上,每次脱衣服得小心,以防弄掉了这些附属物。

如果一个普通中国人的日常服装在我们看来令人不快,那么,他的睡衣就至少用不到多作评论了,因为他是脱光衣服、裹紧被子、倒头大睡的。男人或女人都没有睡衣。孔子说过:“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这确有记载。然而,据认为这是指孔子斋戒时穿的礼服,不是普通的睡衣。但可以断定,现代中国人是不会仿效他而穿上夜袍的,并且能不斋戒,就不斋戒。即使是新生儿,尽管他们的皮肤对温度的细微变化十分敏感,却是随随便便塞在被子下面,一有人来看,母亲就掀开被子。这种荒唐的做法会让孩子突然受凉,因此,这足以解释为何许多中国婴儿还没满月就死于惊厥。孩子稍大一点,有的地区,不是给孩子用尿布,而是用两个沙袋。光是这种想法,就足以使西方的母亲温柔的心中充满恐惧。被这种怪异的重物坠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开始就被固定在那里,不能乱跑了,像一只“背着”大号铅弹的青蛙。流行这种习惯的地方,说一个人孤陋寡闻,常常说他还没有脱掉“土裤子”!

住房同服装一样,对于我们所说的舒适,中国人也是无所谓的。为了确立这个论题,应该不考虑穷人的安身立命之所,因为他们是被迫如此居住的,我们应该考虑那些家境足以如愿以偿地居住的人的情形。中国人不注意在房屋四周种上树木来遮荫。而宁愿撑起席棚。然而,那些没有钱撑席棚的人,本应很容易地种几棵令人惬意的遮荫的树,但他们不种,却满足于种一些类似石榴树这样的装饰性灌木。当院子里热得令人无法忍受时,主人就走到路上坐着,而当路上也热得受不了时,他们又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去。朝南的部位是主要出入口,但很少有房子对着南门再开个北门。如果这样安排,就可以通风,并在一定程度上散去一些三伏天的热气。若是问他们为什么这种方便的事情却不常见,经常的回答是:“我们没有北门!”

在北纬三十七度以北的地区,“炕”是中国人一般睡觉的地方,用砖坯垒起,用烧饭的火来加热。如果不巧没有火,那么,对外国人来说,这个冰凉的土炕真是难受到了极点。如果碰巧火太大,他又会在后半夜热醒过来,感到自己正在忍受一种烧烤的煎熬。不管怎样,总不能整夜保持一个热度。全家人就这样挤在这个平台上。垒土炕的材料又导致小虫子大批出没,即使每年换砖坯,也无法保证除去这些不受欢迎的“客人”,它们占据了各种不同层次住房的墙壁。

到处都有动物的侵害。对此,大多数中国人都已习以为常,但是,即使他们视之为寄生虫,似乎也根本没有谁会想到这些害”虫是可以防治的。除了为数极少的城里人挂着帐子驱避蚊子之外,据我们所知,其余地方就几乎没有人使用蚊帐了。白岭虫和蚊子的确最让人讨厌,有时也会用芳香植物熏一熏,但对中国人而言,这些虫子的恼人程度却不及我们的千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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