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以后芝加哥用以下的话语向金西小姐呼叫:“要是本世纪最大的蠢事在酝酿之中,请及时警告朋友们,我们这里完全蒙在鼓中。”

当电报放在切尼面前时,他为敌人的恐慌冷冷地笑了一下。“他们以为我们已经踏上了征途,告诉他们我们这会儿不想开战,米尔森,告诉他们我们准备千什么。我看你跟金西小姐最好一起去,虽说我在路上不准备办什么公。把实情告诉他们,至少这一次咱们什么也不隐瞒。”

于是实情发布了出去。金西小姐把主人的情感也嘀嘀嗒嗒发了出去,秘书还加了一些备忘的引语,“让我们讲和吧,”于是二千英里以外的一些会议室里那些广泛操纵铁路利益的代理人,那些六千三百万资产的代理人总算松了口气。切尼只是飞快地前去会见他的独生子,他的儿子又奇迹般地复活了。那头大熊在寻找它的熊崽,而不是寻找猎物。那些铁石心肠的人原已拔出刀剑,准备为了自己的金融生命拼死一战,如今放下了武器,祝愿他取得神奇的速度,这时五六条最最微不足道却最最惊慌失措的线路上,还有人在昂首挺胸,说什么切尼不肯休战的话,他们定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

这个周未电报打来打去真够繁忙的,既然现在焦虑已经消除,各个城市里的人们都急急忙忙为提供种种方便去奔走了。洛杉矾打电报给圣迭戈和巴斯托,说南加里福尼亚的司机已接到通知在各机车车库待命;巴斯托传话给大西洋和太平洋海岸的铁路线,阿尔伯克基路段甚至让艾奇逊、托皮卡以及圣多菲的全体管理人员投入待命,芝加哥的管理人员也不例外。一列混合机车以及机组人员和那辆伟大的镀金的“康斯坦塞号”私人列车将通行无阻加速行驶在二千三百五十英里的铁路上。火车将优先于其他一百七十六次列车交接和通过;调度员和上述那些列车的机组人员无不一一通知到家。需要十六个火车头,十六个司机,十六个司炉工,而且个个都得最最出色的。更换火车头只允许悯分半钟,加水三分钟,加煤两分钟。“警告所有人手,安排好水柜和斜槽,不得有误,因为切尼十万火急,”电报嘀嗒个不停。“速度要达到一小时四十英里,各分段的负责人必须在各自的分段上值班,为特别列车通过服务。从圣迭戈到芝加哥的第十六专用线,都要铺设下魔毯,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无会越来越热的,”星期夭黎明火车离开圣迭戈滚滚向前时切尼说。”

我们准备赶一赶,孩子妈,尽我们的一切可能。不过我认为你戴上帽子戴上手套确实没有一点好处。你最好还是吃点药躺下来。我会跟你玩多米诺骨牌的,不过今天是星期天,”

“我很好,哦,我会好起来的。只是你把我的帽子拿走吧,它使我觉得我们似乎永远到不了那儿。”

“想办法睡一会儿吧,孩子妈,我们会不知不觉就到芝加哥的。”

“可我们要去的是波士顿,孩子爸。告诉他们要加快一点。”

六英尺的机车头一路在圣。布那的诺和奠哈夫荒原上轰隆轰隆前进,但是这个速度不行,加速只能留待以后。当他们转向东部到达厄达尔斯和科罗拉多河时,荒原的炎热后面紧跟着的是丘陵地带的炎热。火车在干旱和光照强烈的地带辗过。他们在切尼夫人的脖子上放上碎冰消暑。火车在长长的斜坡上吃力地爬行,经过阿什福克分水岭朝弗拉格斯塔夫开去,那儿尽是森林和采石场展现在远处干燥的天空下。速度表的指针轻轻跳动左右摇晃着,烟屑在车顶上嚓嚓作响,一股旋风夹着尘土在旋转的车轮后面打转。机车的机组人员坐在铺位上,用衬衫油子掩住嘴巴在喘气,切尼发现自己在他们中间大声讲着一些铁路上所有职工人人都知道而且已经老掉牙的故事,力囹压倒火车的呼啸。他告诉他们有关自己儿子的事情,说大海如何饶了他的一条命,他们连连点头,唾沫四溅地跟他打哈哈,还问起后面这位夫人,要是司机加快马力,她是否受得了?切尼认为她能受得了。于是这条巨大的火龙豁出去了,从弗拉格斯塔夫一直飞驶到温斯洛,后来一个分段的管理员提出了抗议,他们才放慢了些速度。

切尼夫人在法国侍女的单间卧铺旁尽管吓得脸变成了土灰色,身子靠在车箱门的银把手上呻吟了一会儿,又请求丈夫命令他们加快速度,因此他们把干燥的沙漠地带和月光下的亚利桑那山岩抛在了后面,一路受着酷热的折磨,直到车钩的哐嘟声和刹车的呼哧呼哧声告诉他们到了落基山脉分水岭旁的库里奇。

机组人员一共三个,都很勇敢,又富有经验,刚接班的时候既冷静又自信,身上都很干燥,但结束这一番令人胆战必惊的飞轮特技表演以后,一个个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大汗淋漓。他们让这列车摇摇摆摆疾驰在阿尔布开克到格洛里塔的大坡上,又越过斯普林尔,登上国家铁路线的拉顿隧道,又从那儿摇摇摆摆降入拉,洪达山谷,看到了阿肯色河,然而冲下道奇城长长的斜坡。到了那儿,切尼才又松了口气,因为根据他的表,火车早到了一个小时。

车上的人很少谈话,秘书和打字员在车尾,一起坐在西班牙拷花皮革的垫子上,通过观察窗的平板玻璃,看着铁轨和枕木在他们身后挤在了一起,据说他们这是在记录沿途的景色。切尼在陈设豪华的车箱和空荡荡的机车之间焦燥不安地走动着,嘴里叼着雪前烟,却没有点上。那些动了恻隐之心的机组人员到后来竟忘了他是他们行会的敌人,居然竭尽所能满足他的要求。

到了晚上一盏盏电灯点了起来,他们在进豪华的晚餐,这座竭尽一切奢侈却又充满焦虑气氛的“宫殿”,依然飞驰在景色凄凉的旷野上。他们听到水箱的咝咝声,华工的喉音,叮叮当当敲打检查克鲁伯钢铁车轮的声音,以及后月台徒步旅行者被赶走发出的咒骂声;听到煤块卸入煤水车沉重的哗啦声;听到他们飞过路旁等候的列车反弹回来的敲击声。一会儿他们看出去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他们的轮子咕噜咕噜作响辗过一座高架桥,或者向一堵挡去半天星斗的巨岩冲去。一会儿断崖和峡谷变成了天边滚滚后退起伏不平的群山,接着又闯入了越来越低的丘陵地带,最后才进入了真正的平原。

在道奇城不知谁把一份堪萨斯报纸丢上了车,上面有会见哈维的报导,看来哈维在波士顿打电报时偶然碰见了一个钻头觅缝的记者。这位欢天喜地的记者透露那少年确凿无疑是他们的孩子,这个消息有一阵子使切尼夫人镇静不少。在尼克生、托皮卡和马塞林,司机都接到了切尼夫人传来的一句话:“加快”,由于这些路段行车比较容易,他们很快把美洲内陆抛在了后面。

现在城镇开始稠密起来,这时车上的人能感到自己行进在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了。

“我的眼睛疼得厉害,不能看里程表。我们的车跑得怎么样?”

“孩子妈,达到了最高速度。赶在特别快车以前到达没有多大意思。到了那儿我们还得等。”

“我不管。我要感到我们一直在前进。坐下来,告诉我又走了多少英里。”

切尼坐下来替她读里程表(那天有几英里的速度可代表那天的速度),但是七十英尺长的私人列车从来没有改变过它那蒸汽机般的滚动速度,带着似乎是一只巨大蜜蜂发出的嗡嗡声,一直穿行在酷暑之中。然而对切尼夫人说来,这个速度还是不够,而那八月无情的酷暑已经弄得她脑袋发晕;表上的指针似乎不肯动了,嘱,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到达芝加哥?

有人说他们在福特。米德生换火车头的时候,切尼把一笔钱捐赠给了火车头司机兄弟联合工会,足以让他们今后能在相同的条件下跟他和他手下的人进行斗争,其实这并非事实。他只是忖一定款项给司机和司炉工,以表示他的感激,因为他深信他们值得受到奖励,不过只有他的银行才知道那些机组人员由于对他表示同情,究竟得到多少酬谢。据记录,最后一个机组人员在十六号专用线上负责整个转轨的操作,因为切尼夫人终于打起瞌睡了,谁要是在转轨中把她撞醒,就天晓得会有什么后果。

“湖滨号”和“密执安南部人号”高级快车从芝加哥到埃克哈特由一名高薪的专家负责运转,这个人有些专横霸道,别人对他说要如何如何倒车限一节私人列车挂接,他听都不要听。尽管如此,他对待“康斯但塞号”的态度也还是小心翼翼的,好像那是一辆装满了炸药的列车。而当时那些机组人员指责他时,也同样不是压低声音,便是光做一些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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