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相识了。纳尔齐斯对我和我的姐妹进行礼节性的拜访,这时我才开始发现自己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对什么事情我有所考虑,对什么有所感受,在谈话时我善于对什么事都发表自己的看法。我的新朋友向来生活在最有教养的上流社会里,除了精通历史和政治两门学科以外,还具有广泛的文学知识,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新的出版物他会不知道的,尤其是法国出版的东西。他有时带给我,也有时寄给我一些我喜欢看的又具有实用价值的书籍,但是,与受到禁止的恋爱关系相比,这种事必须更加保守秘密才行。当时人们取笑有学问的女性,也不能容忍女子被传授知识,这或许是因为人们认为这样不礼貌,它会使众多的不学无术的男人感到丢脸。甚至我的父亲也作出明确要求,这种文学著作的交易必须要严加保密,尽管这新的机会很符合他要对我进行智力教育的期望。

我们的交往就这样继续下去,几乎保持了很长的时间,我不能够说纳尔齐斯曾以任何方式向我表示过爱慕和温存。他一向仪态大方,温雅殷勤,但是不露情感,他显然更被我最小的妹妹所吸引,妹妹那时十分秀丽娇艳,她的魅力可能使他不能不动心吧。他开玩笑地给她起了各种各样好听的外国名字。

他能娴熟地说好几种外语,而且在用德语交谈时总喜欢夹杂一些外国特有的习语成语。我妹妹对于他的殷勤没有特别的回报,她已被另一根红线所牵。由于妹妹作事鲁莽,而纳尔齐斯又很敏感,他们之间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一些磨擦已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与我的母亲和姑妈,纳尔齐斯深知要保持友好的关系,因此渐渐地他已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了。

如果不是一次不寻常的偶然事件突然改变了我们的关系的话,谁知道我们这种生活还要继续多久。我和我的妹妹被邀请去某一家作客,我本来不想去,这种聚会参加的人员混杂,而且时常会有一些虽说举止并非极为粗鲁,却是庸俗乏味的人士参加。这一次纳尔齐斯也一同受到邀请,为了他的缘故,我才愿意前去参加聚会;然而我也确信,能在那里找到一个与我有共同语言的人交谈。还在宴席上我们就已经不得不吃好多苦头了,因为一些男士喝酒喝得太多了,宴会后,还都要而且必须得玩罚物游戏,玩的时候又吵又闹十分活跃,当纳尔齐斯不得不赎回抵押品时,人们罚他对着在座的每个人的耳朵悄悄说一句令人高兴的话,也许他在我旁边的那位女客身旁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她是一位上尉的夫人,突然上尉给了他一记耳光,以至香粉都飞到了我的眼里,因为我正巧紧靠着她坐着。当我把眼睛擦干净并惊恐稍定时,就看见两个人的剑已经出鞘。纳尔齐斯在流血,另一位由于极度的嫉妒和愤恨又加之酒性发作,已经失去自控能力,以至其他在场的人一起出动都几乎制止不住他。我拉着纳尔齐斯的胳膊,把他领出门,然后上楼梯来到另一间屋子,并立即关好门插上插销,因为我害怕我的朋友没有十分把握对付那个疯狂的对手。

我们俩人都认为伤势并不严重,因为我们只看到手上有一处轻微的砍伤,可是很快便发现有一股血正顺着背部潮涌般地往下流,原来头部还有一处很大的伤口。我恐惧极了。我急忙跑到过厅去找人帮忙,但是我却没能看到一个人,因为所有的人都仍在楼下制服那个发狂的家伙。最后还是这家人的一个女儿蹦蹦跳跳地跑上楼来。她的活泼和快乐使我感到忧闷和害怕,因为她观看这场疯狂的闹剧和该诅咒的喜剧时几乎乐得要死。我急切地请求她想办法帮我找一个外科医生来,她还是那个野样子,立即又蹦又跳地下了楼,亲自去请医生。

我重新回到受伤的朋友身旁,用我的手绢把他的手包扎好,并用挂在门上的一条毛巾把他的头缠好。他仍然血流如注,没有外科医生来,受伤的朋友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似乎已昏厥过去。要是有一个人能够帮助我一把就好了,可是旁边却空无一人。我大大方方地把他抱在怀里,抚摸他,亲切地呼唤他,用好听的话哄着他,我想用这种办法鼓励他坚持住。这似乎起了一些精神疗法的作用。他躺在那里,仍然还活着,却已面如死色。

忙碌的女主人终于来了,当她看到我的朋友这副样子躺在我的怀里,而且我们俩个人浑身都是血时,真使她受惊不小,因为没有人想到纳尔齐斯会受伤,大家还以为我平安地把他带了出来。

现在酒、香水以及凡是能使人提神和恢复头脑清醒的东西都源源不断地拿来了,此时,外科医生也来了。我本来完全可以离开了,可是纳尔齐斯紧紧用手拉住我,就是我没有被拉住我也会一动不动地留在那里的。在给他包扎伤口时,我继续用酒给他擦拭,丝毫没注意到此刻所有的客人都围在我们四周站着。外科医生包扎完毕,受伤的人默默地感激地与我告别,他被人抬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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