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去咨询一位从事精神分析的医师,他最常遇到的是怎样的病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说,如果那种十分复杂多样的忧虑症不算在内的话,就数“心理性阳萎”了。这种怪异的毛病常常发生在性欲十分强的男人身上。其主要的症状是,在性行为开始后,性器官不肯合作,可他又能举出例子证明在这之前和这之后,他的性器官本是极为健全的,完全有这种能力,即使在性行为发生的当时,他那急于纵欲的心理驱动力也不能说不强。患这种毛病的人多半对病的症结略有觉察,发觉只有同某些女人做爱时才会如此,和其他人则不会。他觉得自己的男性机能似乎被女方的某种品质压抑住了,有时他还有一种在忍受着这种抑制力的感觉,似乎内心有一种阻力在干扰着意识去行使自己的意向。但他这时仍旧弄不明白这种内在的抗力究竟是什么,也弄不清女方身上的哪一种东西激发了这种阻力。如果他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屡次失败,他就会按照习俗之见,认定是第一次失败所导致,或者说,每次都要回忆起第一次的失败,这种失败的回忆本身又会带来焦虑和干扰,从而使失败持续下去,那么第一次又为什么会失败呢?这是不是一种偶然的意外呢?

对于这种心理性阳萎,许多精神分析学家都发表过研究论文。这些论文所作出的解释,可以在每一个精神分析学家的治疗实践中得到证实。这种失常的现象显然是由存在于阳萎者内心的某些无意识情结的影响造成的。具体地说,就是患者无法克服对母亲和姐妹的乱伦性固置。婴儿期经验的痛苦印象偶尔被激发,再加上种种其他原因,合在一起之后便使他在女方面前感到“性力”不足。经过详细的精神分析法研究,那些较严重的心理性阳萎者,往往受下面一种性心理活动的支配:原欲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生滞留,不能到达我们认为正常的地步。这或许就是生病的根源所在(很可能所有神经失常者都是如此)。

一般情况下,凡健康正常的爱情,需依靠两种感情的结合,一是温柔而执着的情,另一种是肉感的欲,然而在这些病例中,这两种感情并没有达到合流。在这两种感情中,执着的柔情出现较早,它一般源于儿童最初的几年里,是在“自卫本能”的基础上形成的。这种感情所指向的对象一般是家庭成员或这种儿童的照顾者。从一开始,这种感情中便有性本能的渗入(或者说,它本身乃是色情的一部分),这在一般儿童的早期生活中可以隐约地看到,在分析成年心理症患者的时候也会揭露出来。这样一种柔情事实上代表了婴孩早期的性对象选择。这时,性本能与自我本能同步发展——以其对象为对象和看重他所看重的等等。这样,当“自卫的”肉体需要得到满足时,性本能也同时获得了满足。双亲及保姆对婴孩的“疼爱之情”中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色情含义(如“小孩是性的玩物”),这就更加重了小儿的色情成分在自我本能中的投注,在它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未来的发展,更何况与此同时还有其它一些有助于指向这同一个目标的其它环境因素。这种婴儿挚爱之情的固置在发展到儿童期时,已吸取了种种色情成分。不过在这一期间,它们还是非常隐蔽的,最起码在表面上还不把性当作目的。在这之后,青春期来到了,强有力的肉感成分遂渗入其中,这些情感指向的目标便再也不能隐藏。它们必须顺着早期标定的路走下去,而且以现在那强大得多的原欲投入到婴儿期初次选择的对象上。但几乎同时,那防止乱伦的惕防已牢牢确立,消除了他与对象间发生性关系的可能性。这样,它便尽可能快地摆脱这些不适于带来真正满足的对象,到别的地方继续寻找,以建立起合宜的性生活。这次选择的新对象与婴儿期选择的对象不只在大体形象上依然相似,而且渐渐地获得了原本属于母亲的那些眷恋的柔情。男人必须离开父母亲(如旧约所说),去与他的妻子相处。这样以来,柔情便与肉感合二而一。沿着这样一条正常健康的道路发展下去,那肉欲之情所具有的强大力量就会赋予爱情对象以天仙般的美妙性质(对于性爱对象的过高估计原是男人的常事)。

原欲能否正常发展下去,这要由下述两种原因的具体情况而定。第一,假如在现实世界中选择新对象受到某种失误,或是根本就找不出任何可供选择的适宜对象,那么就谈不到所谓的“选择新对象”这回事了。第二,对那些他必须最后解脱的婴儿期对象,他究竟迷恋到何种程度,这种程度同儿时的快感投注通常成正比。假如上述二种因素很强大,那么,造成心理症的一般性机制便产生了。这时,原欲便脱离开现实世界,在幻想的创造里沉迷。它会极大强化婴儿期性对象的印象,并且固置于其上。可是,由于防止乱伦的障碍依然存在着,所以那迷恋这一对象的原始欲望,就只能在潜意识中活动。这时,那肉感引起的激情只能附着在潜意识内的这种对象形象上,当这种情欲在自淫行为中得到满足,其固置就又加强了一层。那寻找外在对象的步骤一旦在现实中触礁,以幻想代替,事情在本质上仍然没有什么区别。这种以自淫为结局的幻想虽然在意识上仍以外在对象为其对象,但这种对象在潜意识里仍然不过是原欲性对象的替代。经过此番取代作用之后,幻想便顺利进入意识。除此之外,这种替代对原欲转向外界方面并没太大的作用。也就是说,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他的情欲在潜意识里也许仍然会依附于乱伦的对象,或者说,可能仍固置在乱伦的梦幻上。这样一种发展的最终结局,有可能是“彻底的阳萎”。患者的性器官或许恰好比较弱,但不管怎样,这种颓弱仍然是次要的因素,它只能使前一种因素更显明,而本身却不是重要的因素。在较为轻度的情况下,则造成我们所说的心理性阳萎症。肉感的情欲并不是注定非要藏身到眷恋的柔情之中不可,它也可能极其强烈,不受任何阻挡,力争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出路。由于这种人的性行为有着很明显的征兆,所以极易识别。一般说来,它失去了这种本能中应该包容的巨大精神能量,所以,往往是多变的、易于激动的和笨手笨脚的。虽然如此,却得不到多大的快乐。更重要的是,它竭力避开任何柔情蜜意,因而将对象选择严格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虽然肉感方面的欲求依然活跃,但它只寻求那些不至于激起另一面情感(即柔情,这种情感因为乱伦而受到破坏)的对象。反过来,那些十分值得爱,能够引发他们敬重的女性,却激不起他们的肉欲。因此,他虽然对这种高雅的性对象极为敬爱和垂怜,但一旦触及到色情方面,却不免毫无方法。于是这种人的爱情生活便一分为二,有了两种不同的角色,这就是艺术中常揭示的圣洁的爱情(或精神的、超凡的、柏拉图式的)和尘世的爱情(或兽性的)。对于他们真正爱的人却没有性欲,可以引发性欲的女人,他却又不爱。为了不使他们的“肉欲”玷污自己所爱的对象,他们常常去寻找那些并不值得他们爱的女人发泄。由于受到“敏感的情结”和“被抑制的东西的恢复”这两大定律的支配,结果他在为了满足自己的肉欲而找女人时,偶然遇到了一个与他潜意识中埋藏的女人形象有点相似的女人,这个女人的某些特征便引起他对某个女人的(母亲)回忆,在这种情形下,眼前的女人便成为一个必须躲避的性对象,同时,这种意味着“应加以拒绝”的心理性阳萎便出现了。只要性行为的对象与乱伦对象相仿,对这一性对象就会作出过高估测。如果想避免陷入上述痛苦情况,就不得不压低对性对象的估量。一旦性对象被降了格,肉欲便能畅通无阻,性能力得到高度发挥,快感也随之达到高潮。促成这种趋势的还有另一种因素,在那些情与欲两种情感不能同时出现的人中,假如让他们像正常人那样去完成其性行为,就毫无兴致可言。只有那些与正常人正好相反或错乱的性行为,才能使他们得到满足。但是他们又常常为了讲面子,仍然寻求异性对象,只不过是一些在他们看来是地位很低、价值卑微的女人罢了。在前一章中我们曾提到男孩的一个幻想,即把母亲降格为妓女。其动机现在看来还是不无道理的,它代表着(至少在幻想中)在爱情的两个源渊之间架桥的办法,这就是把母亲的形象降格,以便使她可以成为肉欲的对象。

二:

前面我们一直是从医学心理学的角度来谈论性的问题,这种谈论也许与标题不合,但是,为了使这种探讨深入,这样做还是极为必要的。到如今,我们已解释了心理性阳萎的缘由,认识到那是由于爱情中情与欲两方面不能达到很好的配合所致。我们还清楚,这种性抑制乃是在整个发展过程中,在受到孩童早期固置和后来的乱伦堤防的障碍之后,又在现实中屡受挫折的结果。对这样一种理论,人们可能提出的唯一的,也是最强有力的反对理由便是:它虽然对某些人为什么会染上心理性阳萎作出解释,仍有很多东西使人迷惑。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躲避它,有些人则不能,虽然其中涉及的种种因素,如孩童期的强烈固置、乱伦禁制以及青春期以后若干年内性发展受到的挫折等,差不多是每一个文明人都不可避免的,这种心理性阳萎就应该在文明社会里广泛流行,无一例外。因此而言,有了这种性的抑制表现,算不上什么病态。要是我们同意“量”的因素对疾病的形成与否有着决定性的力量,上述反对理由就不难驳斥。我们知道,只有其中包含的每一成分达到一定的程度时,疾病才能显现。当然,虽然用这一点可以驳倒上述反驳理由,但我们不想这么做。我们要做的与此正好相反。我认为,心理性阳萎要比一般人想的更为普遍,在所有文明人的性生活里,都或多或少地沾染上这样一种病态。假如我们扩大心理性阳萎的含义,那就不只是指那些“想从行房事中取乐,其性器官也正常,但就是因为阳萎而不能性交”的表现,它还包括其它一些不太显然的现象,如:有些精神衰竭者,他们虽然能像正常人一样行房事,却从中感不到一点乐趣。上述情况的普遍性同样超出一般人的思维。对这些病例的精神分析研究表明,其发病病因与我们所说的狭义上的心理性阳萎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与这种精神衰弱的男人相对应的是那些患性冷感的女人。这就是说,这些女人在对爱情的态度上,与男性心理性阳萎者极为相同,在人数上也差不多,虽然其症状不明显。因此,假如我们把心理性阳萎症的含义加大,使之包括那些症状不明显的表现,我们就不可否认,现代世界里男人的情爱行为中,多半沾染了较强的心理性阳萎的色彩。世界上还没有多少人能把情和欲完美地结合为一体。男人在他所爱的女人面前,其性行为总是受到抑制,只有在面对较低级的性对象时,他方能自如地纵欲。当然,这样一种现象的出现。还有其他一些因素,如,他不愿向他敬重的女人求得不合常理的(或反常的)性满足,但是,只有当他全心全意地纵情享乐时,其性欲才会得到完全的满足,但是在他那受过良好教养的妻子面前,他又不敢那样放肆!所以他只有去找那些比较不高贵的性对象,如一个行为放荡的低级的女人等。只有在这种女人面前,他才不会产生道德的顾虑,又加上对方对他的生活状况一无所知,便无法对他提出批评。这就是说,虽然他的柔情和思念全都投入到别种女人身上,却只能对这样的女人奉献其全部性能力。我们时常见到,一个社会地位很高的男人,往往去找一个社会地位较低的人做其长久的情妇,甚至会娶来做太太,其原因是显明的!只有找一个低级的女人做性对象时,才能达到心理学意义上的性满足。我完全相信,在文明人爱情生活中普遍存在的这一难题,其形成原因同心理性阳萎是大致相同的。这就是说,它同样根源于下面两个原因:儿童期的强烈乱伦固置和青春期向外发展(寻找外部性对象)时的受阻。我这样说,语言未免有些俗,而且有点自相矛盾,但这的确是实情。一个男人,只有当他战胜对女人的敬意,不会为那种同母亲或姊妹乱伦的罪恶感和羞耻感所抑制时,才能真正逍遥放纵地爱面前的女人。可事实上,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在一想到这样的事时便要冒冷汗并赶紧对自己的性欲加以制止。在这种人内心深处,性行为乃是一种可耻的和不值得的事情。这种想法的弊病,是显然的。他为什么会发展出这样一种畸形的态度呢?

如果他能战胜内在的阻力,便会发现,这种阻力原与少年时代的遭遇有关,当时他的性冲动已达到高潮,但他既不能乱伦,又不能在家庭之外找到满足的性对象。在我们这个文明的世界里,女人同样被“教养”所误,而且会因为前面所描写的男人对她们的那种态度而更严重一些。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也许不便表现出丈夫气概,也许在初恋时把她想的比天仙还漂亮,但一旦占有了她,便立即把她看的很低。不管是“过高”,还是“过低”,反正都对他没有好处。至于女人,则一般不太会过高地估计男人,由于这个原因,她们一般不需要降低其性对象的价值。可是由于她们长期被迫躲避性爱,她们的感性欲求只能在幻梦中得到满足,所以造成了另一种严重的后果:在这些年月里,由于色情活动只以淫乱的意念的形式出现,所以她们已沦为精神上的性无能者,而当现在真正的性活动变为合法时,她们已变成了性冷漠者。与此类似,许多已婚女人也在婚后好久一段时间内视这种合法的关系为羞辱,另外一些女人则在发生性关系时表现为性冷感。可是,一旦在这种性关系中混有犯禁的或秘密的成分,就像夏娃摘取禁果,她的性兴奋程度便大幅度提高。这种由偷情所得到的情趣,从她丈夫那里是如何也无法得到的。在我看来,女人的爱情生活之所以需要犯禁气息,与男人需要降低性对象的身份是相同的,二者都是在社会伦理的律令形成之后,性成熟与性满足之间长期作用之后达到的一种结果,它们都是用来克服由于情与欲结合不和谐而造成的心理上的“性无能”的。但是同样的原因在男人和女人却有迥异的结果,表现出两性之间在性行为上的差异。一般文明社会中的女性在漫长的等待期中都不曾逾越性活动的抑制,所以犯禁的气息便很自然地与性爱混为一体。男人在这段时期中大多是通过降低所选择的性对象标准的方式,来冲破这种禁忌,在以后的正式爱情生活中也一直是如此。今天,改革性生活观念的呼声日渐增高,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再次提醒读者们,精神分析研究也同其它科学领域的研究一样,是公正无偏的。当它通过患者的病症去探讨其病源时,它并没有把假设的理论强加于事实,理论原是在众多事实的基础上推导出来的。如果他发掘出的事物真相有助于社会状况的进展,那是十分理想的。但是,当这样一些立足于改革的作法推行开来之后,会不会矫枉过正,造成更多的牺牲,那就超出了我们现在的预测能力。

三:

总上所述,文化教育对爱情生活的限制会促使男人对性对象降低要求。本节我们将暂时离开这个问题,转而探讨一下某些与性本能有关的现象。如果早年不能享受到性爱的滋味,便产生了这样一种后果:当人们结婚后性欲理应自由发泄时,却又得不到完全的性满足。如果将事情颠倒过来,即一开始就让情欲得到无限制的解放,那又将是什么样子呢?

我认为,这样做情况会更差一些。不难发现,一旦情欲的满足过于容易,它便再无什么价值可言。就是说,要想使原欲保持较高的兴奋度,某些阻碍是不可缺少的。历史一次次地告诉我们,每当那种能够阻挡人们获得满足的自然力灭绝时,人们便设法建立某些人为的或习俗的阻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到至高的爱情。这样一种道理,不论是对个人还是对群体都是这样的。当性欲畅行无阻地得到满足时(比如说,当一个古老文明建立起的禁制被废弃时),爱情便开始变得绝无价值,人生也变得空聊起来。渐渐地,人们便不得不重新发展出一种反向作用,以便挽救爱情的情感价值。正是依据这个道理,基督教文明中的禁欲倾向才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爱情的精神价值,这是古代的教徒所不能得到的一种最高尚的爱情。它根植于苦行僧式的生活中,通过终生与原欲之诱惑作斗争而获得了自己的价值。我们也许会马上想到,这样一种现象不正是我们机体本能中普遍存在的吗?在这里,本能欲望永远随着挫折的替增而高涨,假如有人做这样一个实验:让形形色色的人全部处于相同的饥饿状态,让他们的进食需要渐渐紧迫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之间的一切差异再也不见了,每一个人都独自受到一种未满足的本能的驱使。但是,假如情况与此相反,即他们所有的本能需要都得到了满足,情况又如何呢?是不是其精神价值会随即跌落下来?对此,我们可以用酒与酒鬼的关系来加以阐明。酒不是每次给酒鬼们带来毒害的满足吗(在诗或科学中,人们常拿这种满足比喻爱情)?谁曾听说一个酒鬼会厌烦于永远喝同一种酒而总想到变换酒的种类?反之,越是长时间的喝同一种酒,他对这种酒就愈加亲近。谁曾听说一个酒鬼因喝酒喝多了而发生厌倦,从而被迫移居到一个禁酒的或酒价昂贵的国家去,以便用这样一种挫折来刺激他那萎缩的快乐?我们绝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相反,那些像B。柏克林一样的好喝之徒,当谈到对酒的感情时,听上去就像是他们得到了最能引发性满足的情妇那样。反过来,为什么人们在爱他的性对象时就不能做到这一点?

这听上去似乎十分奇怪,但我认为,在本能中肯定有些成分最不适宜得到绝对的满足。当我们想到这种本能在自身的发展中所经历的坎坷曲折的历程时,就会发觉导致这种倾向的两个理由。一、由于性成熟过程中那影响着性对象选择的两大干扰力量的作用,再加上乱伦阻碍的设置,这种选择最终得到的,只能是原型对象的替代品。从精神分析我们知道,假如本能欲求的原对象因压抑作用而失去,代之以一连串的替代性对象,这些替代对象中就没有一个能为其带来完全的满足。这样我们就可解释成人类性爱中的一个大的特征:他们所选择的性对象不能保持持久的诱惑力,因此永远渴求着新的刺激。二、我们知道,性本能在一开始时便已分成许许多多的成分(或性本能乃是这些成分的组合),但并不是所有成分从一开始就全部得到充分进展的。有些需要中途丧失掉或转向其它用处。其中最明显的是本能中的嗜粪欲(co-prophilic—element),这种成分可能自从人类能直立行走,嗅觉器官不再触及地面之后,就已经开始与我们的美学观念不再并容了。另外一种是构成性本能的绝大多数虐待本能,它也必然要在中途放弃。但是,所有这样一些淘汰过程都只与心灵中较上层的和较复杂的结构有联系,而那种促使和激发情欲的基本过程(指性交的过程)却始终没有些许变化。排泄道与性器官太靠近,因而不可能清楚地分开,不论意识和心灵如何发展和变化,性器官的位置(介于尿道与屎道之间)仍然自始至终地保持着它的重要性。借用拿破仑的一句格言,那就是“解剖学就是一切”。

人的身体从头到脚已沿着美的方向发展,唯独性器官本身是个破例,它仍然保持着它野兽时代的结构和样子,因此无论是现在和往昔,爱欲的本质总是兽性的。要想改变情欲的本能的确是太难了。人类社会在这方面做的努力有时过多,有时又过少。但不论如何,人类文明要想取得成就,就不能不在某种程度上牺牲这种性的快乐。正是那些不能在成人性行为中自由发泄的性冲动,才形成了一种永不满足的气氛。因此,我们不能不得出这样一种结论:要想使性本能欲求与文化要求达成妥协,那简直是妄想。文化愈是高度发展,人类愈不能躲避一定程度的苦难、牺牲和在遥远的未来的灭种威胁。这样一种悲观的预言实乃基于下面一种预测上:伴随文明而来的种种不满足感,乃是性本能在文化压力下畸形发展的结果。而性本能一旦因折服于文化而得不到完全的满足,它的那些得不到满足的成分,便要大量升华,创造出文明中最伟大和最奇妙的成果。反过来,假如人类性欲能够得到全面彻底的满足,那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们把性的能源转用到其他方面。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只能沉溺于性的快乐,社会也就永远不会发展和进步。因此,正是人类两大本能(性本能与自存本能)之间那永远难以妥协的相互对抗,才激励着人类文明不断进步,与此同时,又带来一种永远的威胁,使人类中的那些弱者陷入心理症。

科学的目的不是对人们提出警告和安慰,而我本人却不得不承认,本文所得出的结论应当建立在一个更加广泛的基础上,也许,人类在其他方面上的发展是能够解决上述矛盾的,这也是我所希望和祝福的。“)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