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文,京师人也。专经登第,调选铨衡,授常州宜兴簿。家至窘空,无数日之用,不能之官。然叔文丰骨秀美,但多郁结,时在娼妓崔兰英家闲坐。叔文言及已有所授,家贫未能之官。兰英谓叔文曰:“我虽与子无故,我于囊中可余于缗,久欲适人,子若无妻,即我将嫁子也。”叔文曰:“吾未娶,若然,则美事。”一约即定。叔文归欺其妻曰:“贫无道途费,势不可共往,吾且一身赴官;时以俸钱兖尔。”妻诺其说。叔文与兰英泛汴东下。

叔文与英颇相得,叔文时以物遗妻。后三年替回,舟溯汴而进。叔文私念:英囊箧不下千缗,而有德于我,然不知我有妻,妻不知有彼,两不相知,归而相见,不惟不可,当起狱讼。叔文日夜思计,以图其便,思惟无方,若不杀之,乃为后患。遂与英痛饮大醉,一更后,推英于水,便并女奴椎堕焉。叔文号泣曰:“吾妻误堕汴水,女奴救之并堕水!”以时昏黑,汴水如箭,舟人沿岸救捞,莫之见也。

叔文至京与妻相聚,共同商议。叔文曰:“家本贫甚,箧筒问幸有二三千缗,不往之仕路矣。”乃为库以解物。经岁,家事尤丰足。遇冬至,叔文与妻往宫观,至相国寺,稠人中有两女人随其后。叔文回头看,切似英与女奴焉。俄而女上前招叔文,叔文托他故,遣其妻子先行。叔文与英并坐廊砌下,叔文曰:“汝无恙乎?”英曰:“向时中子计,我二人堕水,相抱俘沉一二里,得木碍不得下,号呼捞救得活。”叔文愧赧泣下曰:“汝甚醉,立于船上,自失脚入于水;此婢救汝,从而堕焉。”英曰:“昔日之事,不必再言,令人至恨。但我活即下怨君。我居此已久,在鱼巷城下住,君明日当急来访我。不来,我将讼子于官,必有大狱,令子为齑粉。”叔文诈诺,各散去。

叔文归,忧惧。巷口有王震臣聚小童为学,叔文具道其事,求计于震臣。震臣曰:“子若不往,且有争讼,于子身非利也。”叔文乃市羊果壶酒,又恐家人辈知其详,乃僦别巷小童,携往焉。至城下,则女奴已立门迎之。叔文入,至暮不出。荷担者立门外,不闻耗。人询之云:“子何久在此,昏晚不去也?”荷担人云:“吾为人所使,其人在此宅,尚未出门,故候之。”居人曰:“此乃空屋耳。”因执烛共人,有杯盘在地,叔文仰面,两手自束于背上,形若今之伏法死者。申之官司,呼其妻识其尸,然无他损,乃命归葬焉。

议曰:兹事都入共闻。冤施于人,不为法诛,则为鬼诛,其理彰彰,然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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