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全明白了,不论是为了自己逃离这个家庭,还是为了救出伯爵夫人,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运用计谋,并且和夫人一起商议。

我到她家里已经一年了,我向她敞开心扉,她对我愿意为她服务的愿望坚信不疑,她也揣摩到了我起初采取不同的行为的原因。我进一步向她推心置腹,她完全同意了,便一致商定计划;首先得通知她母亲,让她看到伯爵卑鄙无耻的行径。热尔南德夫人毫不怀疑,她母亲会立刻跑来砸碎女儿身上的锁链。但是,怎样才能做到呢?我们被严密囚禁着,时时刻刻有人监视!我已习惯于翻越高墙,我目测平台周围墙壁的高度:仅仅三十法尺。我看不见外面有什么围墙,我相信只要越过眼前的高墙,下面就是森林大路了。但是,伯爵夫人是在夜里来到这个套间的,并且从来没有出去过,所以她无法证实我的想法。我同意爬过去试试。热尔南德夫人就给她母亲写了一封感人至深的信,要她下决心来救她不幸的女儿。我把信放进我的胸口里面,吻别亲爱的、可怜的夫人。天一黑下来,我就利用床单结成绳子,翻过墙去,到了城堡的底下。一看,天哪!要逃出牢笼还差得远呢,怎么办?原来我还在庄园里面,围着的院墙被密密匝匝的树木挡着,我没有看见。院墙有四十多法尺高,顶端还布满碎玻璃,并且其厚度惊人……我怎么办呢?天快亮了,有人看见我在这个地方会怎么想呢?我在这个地方肯定是企图逃走。我怎能逃脱伯爵的愤怒?这恶魔为惩罚我这样的行为,不叫我把血流光才怪呢?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伯爵夫人已经收回了床单。去敲门是更确凿无疑地暴露自己。我简直要急疯了,强烈的绝望袭击之下,我差不多要晕倒了。伯爵的心灵假如还能让我看出有那么一点点怜悯之情,也许我还会暂时心存侥幸,可是,他这个暴君、野蛮人,仇恨妇女的人,自称早就在找机会再牺牲一个女人,要她流血,一滴一滴地流,看看她能活多久。毫无疑问,即将供他试验的就是我。我不知所措,觉得危机四伏,索性扑倒在一棵树下,等待命运的安排,我默默地服从于上帝的意志……天终于亮了。上帝啊!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伯爵本人!夜里热得难耐,他出来透透气。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看见了幽灵,向后退去。勇敢极少是叛徒的品德。我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冲过去跪在他的脚下。

他吼道:“泰瑞丝,你在这里干什么?”

“噢!先生,惩罚我吧,”我回答,“我有罪,我无话可说。”

不幸的是我在惊恐之中忘了撕毁伯爵夫人的那封信。他有所怀疑,向我要那封信,我想否认,可他已经看见这要命的信从我的胸口露了出来,他抓过信,贪婪地读完,然后命令我跟他走。

我们通过拱顶下的一个隐蔽的楼梯进入城堡,里面依然悄无声息。左拐右拐,伯爵打开一道门,把我扔进了牢房。

接着,他对我说:“不要命的蠢货!我早就警告过你:犯这样的罪行就得处死,你就准备好接受你咎由自取的惩罚吧!明天,我吃完饭就来打发你上路。”

我再次扑倒在他脚下,可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在地上绕着牢房连拖了两三圈,然后把我朝墙上摔过去,好像要把我摔扁似的。

“我真该现在就把你的四条血管切开,”他关上门时说,“我延缓执行,你可得相信,只是为了让它更恐怖。”

他出去了,我处在最强烈的躁动不安之中。我不必仔细向您描述我度过的那个夜晚了,反正各种想象的恐怖情景使我受尽折磨,更何况刚才这恶魔叫我稍稍尝尝厉害,我已浑身疼痛难忍。这真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一夜。一个苦命人随时等着即将遭受酷刑,眼前毫无希望,甚至不知道正在呼吸的这一分钟是不是生命的最后一分钟,这样失魂落魄的惨状,别人是无法想象的。琢磨不出即将受到怎样的酷刑,只能设想一幕更比一幕恐怖的情景。略微听见一点点声音,就觉得行刑的时刻到了,血液停止了流动,心脏也熄灭了。唉!就算利剑落下来,结束生命,也不如这死亡不断威胁着的致命时刻残忍。

好像伯爵先报复他的妻子去了,下面将说到的情况会使您像我一样相信这一点的。我陷入这样惊恐万状的状态已经三十三个小时了,还没有人来招呼我。这时,牢门打开了,伯爵出现在门口,他一个人,眼里闪着愤怒的火星。

“你一定想到了你将怎么个死法!”他对我说,“你那卑劣的血必须细细地流尽,我一天将给你放三次血,我要看看这样你到底还能活多久。这是我一向渴望进行的一种试验,这你是知道的,我谢谢你为我提供了这个机会。”

当时,这个魔鬼已经没有其他欲望,他一心一意地打算复仇。他揪住我,命令我伸出一只胳臂,把针扎了进去,接了两小碗血之后又把伤口包扎上。他刚刚做完这件事,就听见有人大喊大叫。

“先生!……先生!”侍候我们的一个老太婆跑来报告说,“……赶快来吧,夫人快死了,她咽气之前有话对您说。”

老太婆说完又赶回女主人身边去了。

尽管已经习惯于犯罪,但是听到自己刚刚犯下的罪行得以完成的消息也很少不使凶手感到恐慌的。这种恐惧为道德报了仇,正是在这个时候,道德又掌握了权力。热尔南德昏头昏脑地出去了,他忘了关上牢门。我利用了这微弱的机会,尽管我四十个小时以来什么东西也没吃,刚刚又被放了一次血,身体十分虚弱,我还是冲出了牢房。门全部开着,我穿过院子。我跑到了森林里,没有被人发现。我对自已说,“向前走,勇敢地向前走。尽管强者轻视弱者,但有万能的上帝保护弱者,他绝不抛弃弱者。”满怀这样的信念,我拼命往前奔。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我到达距城堡四里路的一个茅草房里。我身上还有点儿钱,便在那里尽可能接受了治疗,休息了几小时,恢复了体力。天蒙蒙亮我就出发了,我让人为我指了路。我放弃了一切起诉的计划,不论是过去的,还是新的计划。我直奔里昂,第八天抵达那里,我极度虚弱,非常痛苦,但幸运的是没人追赶我。我只想好好休息,然后前往格勒诺布尔,我始终以为幸福在那里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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