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我只知道她故意藐视我,我一再告诉她让那法国佬到这里来是最愚蠢的事。等她要他回去,法国人必然大起反感。她故作考虑状,或在纸上卖弄风情,那是另一回事,危险当然难免,可是把他弄到这儿来……简直疯狂!”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大概昏了头,结婚的念头以前也曾给她一些影响,可是从不曾这么过分。”

我知道罗勃心中在想什么,也许他的想法不错。她爱的是他,如果她风闻他已使君有妇,她的确会大发雷霆,为了她无法纡尊降贵下嫁她从小看大的仆人,她积怨爆发,很可能就是内在创伤表现于外了。她要独自占有罗勃。她可以在外游荡,和人打情骂俏,但他该知道那只是逢场作戏。罗勃现在担心她是不是听到了有关我们的谣言,看样子,这件秘密越来越难保住。

“我听说这件事,”他说:“就去见她,她当着宫人的面责问我怎敢不经她允许就进去,我提醒她说这种态度我已经行之良久,她却要我小心。她情绪很怪,我说既然她不愿我待在宫中,我会自动辞去职位,她却回说如果她不愿留下我,她自然会开口,但是既然我提起,她倒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我鞠躬告退,她又问我为何毫无礼法就叫嚷着冲进她房中,我说我不愿在宫人面前说,她便辞退了他们。”

“然后我说:“陛下,我认为将那法国人送到本国,是一项错误。”

“‘为什么?’她叫道:“难道你希望我嫁给个从未谋面的生人?”

“我答:“不是的,陛下,我是诚心祈祷您不要嫁到外国去。”

“而后她大笑,又咒骂了几声,并说她明白得很,我一向自命不凡,自以为她施了些恩惠,我就能和她共拥江山。”

“我仍然心平气和,告诉她说没有人会傻到要去和她共享江山。我只希望能为她效忠,而且如果有此良机,那便是我的荣幸。”

“接着她指责我多方阻扰赛米艾。他曾向她抱怨,说我对他冷淡,装腔作势,认为自己是女王面前的红人。她要我别再幻想,因为她结婚后还不知道她丈夫能否忍受这种情况,这时我便向她提出口头辞呈。”

“她大吼:“所请照准,滚!滚得远远地!近来我们这一位列斯特先生似乎已过分傲慢无礼了!”

“所以我就来到了万史台。”

“你认为这项联姻真能成功?”

“我不相信,这简直恐怖!她不可能有继承人的,不为子嗣还会为的什么?他才二十三岁,她都已经四十六了,她不是认真的,不可能。”

“我倒认为这是她玩婚姻游戏的最后机会,自然她愿意成功。”

他摇头,我继续说:“或许趁你现在失了宠,正好可以将我们的婚事公开,反正是她要你走的,你为什么不该到别处找安慰?”

“以她目前的心情,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她,必定是遭殃无疑。蕾蒂丝,老天,我们仍得等一等。”

此刻,他对女王愤怒到了极点,我便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他不停地说失宠之后会有什么惨状,象他这么得宠的人,自然会引起许多人的嫉妒,伊丽沙白女王宫廷也和世界各处一样,存在着嫉妒。罗勃是这个国家中最有权、最有钱的人,而这些均拜女王的恩宠所赐。他在斯特兰德街有幢华丽的列斯特庄园,以及那无以伦比的坎尼华兹、万史台,此外,英国南部、北部和密德兰等处,他更拥有无数土地,每年带给他的收益便不知凡几。有求于女王的,会先来找他,因为众人皆知女王对他不仅百依百顺,还巴不得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情意。

然而,她是个专制君王,简直象透了她父亲。亨利八世就时常警告属下:“我既可以扶植你,当然也能够轻易地毁了你。”她极端自负,因此若有人伤了她自尊心,她绝不会原宥。

罗勃是对的,我们仍得小心翼翼。

当然我们一直谈到深夜,罗勃虽不相信女王会和安休公爵结婚,却仍为我们的前途担忧。

次日,女王下了一道令,要罗勃速返宫廷,不得有误。

我们一起商讨。

“看来不妙,”罗勃说:“她要我卑躬屈膝的回去,大概是想看我有多大程度依附她,我才不去!”

“违抗王命?”

“我要用她小时常用的一计——装病。”

因此,罗勃假装要往宫中,但是他又说双腿疼痛,肿胀难行,大夫诊治要多躺在床上休息,所以他只得回到床上,同时他捎个信回复女王,说已收到令,但是他因病重无法成行,只能在万史台修养几个星期,请求她的宽谅。

他待在房中,因为我们得提防敌人的奸细把消息传到宫中,何况我们又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我们的朋友。

一队人马接近花园时,谢天谢地,我正在房内。皇家旗帜在微风中飘展,预报着女王将到。我在惶恐中明白,她正是要来万史台看我们这位卧病在床的病人。

幸而时间尚够罗勃扮出消瘦的神态,也够我将卧室里的一切可以显露出女人在此住过的痕迹除去。

号角鸣起,女王驾到!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要人立刻带她到伯爵处,她说她要知道他的病况,因为她为此焦虑耽心。

我悄悄关在一间小房间中,倾听外面的情形,对这次女王御驾视临不无警觉,同时也愤恨自己身为这家的女主人,却不敢露面。

我有几个比较亲信的仆人,其中之一将外面情形告诉了我。

女王对列斯特伯爵深致关切之情,她不信任照料她这位密友的仆人,所以她宣称要留在病房里,在万史台为她留的房间也得随时备她使用。

我大为惊慌,此次逗留,绝不可能是短时的!

这是何种情状!我在自己家中,却似乎没有待下来的权利!

仆人在病房中进进出出,我还听得见女王发号施令。罗勃用不着装病,只要猜想我该怎么办,担忧我会不会被发现,已足够他病了。

我感谢上帝,罗勃权力大,许多人怕他,女王可以毁了他,但他也能向任何使他不满的人报复。此外,他也以秘密报复出了名。阿蜜。罗莎特、雪非尔伯爵及艾塞克斯伯爵的事,人们记忆犹新,并纷纷私下传说,谁要是成为列斯特伯爵的敌人,千万别和他同桌共餐,所以我并不害怕有人敢泄露我的秘密。

然而我有个问题:如果我被人看到离开这里,必然大祸临头无疑,但我躲在房中,安全吗?

我决定躲在房中,并且祈祷女王只是暂逗留。如今回想起来,我时常发笑,但在当时,这实在没什么好笑。我的食物是偷偷送进房里,我又不能够出去,只能要我那忠心的女仆替我看守。

伊丽沙白在万史台待了两天两夜,直到我从顶楼一间小屋的窗口看到大队人马离开,我才也露面。

罗勃仍然躺在床上,精神百倍。女王对他,照料得无微不至,支持要自己看护,并且还责怪他不好好照顾身体的健康,更暗示她还和从前一样喜爱他。

他确信她不会结这门英法亲事,而他在宫中的地位,也仍和以往一样稳固。

我指出,假使女王知道他已婚,她仍会被激怒,因为她对他的情意似乎未尝减低,但罗勃一径为自己仍未失宠而快活着,并不愿为这事影响心情。

险境已过,我们深感庆幸,但是泄密的可能仍然困扰着我们,迟早她仍会发觉。

罗勃仍在万史台时,传来一个消息,说格林威治发生一件事,几乎要了女王的命。

当时情形是,赛米艾领着女王到她座艇,突然有人放了一枪,而站离女王仅六英尺的船夫却被射到,双臂流血不止,跌倒地上。

凶手当下就被逮住,女王则只顾注意躺卧她脚边的船夫,发现他并没受到致命伤,才满意地摘下头巾,命令照顾他的人以头巾暂为他绑住伤口止血,而她却弯身要他不要沮丧,因为他的家人不会缺乏什么,她深知那颗子弹原是冲她而来。

放枪的人叫做汤玛士。艾坡崔,当他被侍卫带走时,女王走到那名船夫身边,以对赛米艾说话的态度对他说着。

这次事件引起全国议论纷纷,汤玛士。艾坡崔受审时宣称他并无意要射杀人,而是不小心使得枪支走火。

女王在她卑下的臣民面前,总是仪态万千,优雅和蔼,她亲自接见他,并说她深信他所言非假。他双膝落地,泪流满面地说他只有一愿,那便是为女王效劳。

“我相信他。”女王说道:“那确是意外,好汤玛士,我会告诉你的主人,让你重新为他服务。”

而后她宣称被射伤的人将会获得完善的照顾,既然他伤势不重,这件事也可以淡忘了。

事实却不然,许多人皆知列斯特曾为安休公爵的通行证而和女王发生争执。赛马米艾更抱怨过列斯特千方百计想阻挠此事,再加上罗勃的名声,不多时就有人暗指罗勃安排了警卫刺杀赛米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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