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王又宣布,舞会既暂停,就换个节目,名叫问答游戏。他将要提出问题,并挑选回答的人。

一个备享殊荣的人一旦稍稍失庞,他的劲敌就等不及要落井下石,以逞其快意。

这情景使我想起那些打落水狗的人。今晚,罗勃远不及以往风光,每个人似乎都想多羞辱他一点。一个人能引起诺大的妒意,实在少见。其他帝王是否曾宠过一个臣下,就如女王厚爱罗勃那样呢?我不禁怀疑。

韩尼兹自然也免不了考问罗勃,因此宫中鸦雀无声,大家都凝神静待。

“列斯特先生,”韩尼兹开口了:“命令你对陛下询问一个问题。”

罗勃俯首静候。

“恶评和嫉妒,哪一种较难扫除?”

我观察着罗勃,当时我离他很近。他满腔温怒,地神态从容,实在可佩。

他转向女王,声音十分冷静:“陛下已听到宴中王的命令,他是您所挑选的今夜之王,因此我别无选择。我请您以您的睿智回答我们。”

他复述问题时,女王神情凝重,亲切地朝他笑着:“先生,我认为两者都不容易扫除,不过嫉妒还要难些。”

公开受嘲,罗勃异常难堪。女王还故意跟韩尼兹联合阵线,更是令他激怒。

当晚,他再也没接近女王。许多人正翩翩起箅,他却牵着我,把我拉出大厅,直走到一间他熟识的雅房。他拉我进去。并关上门。

“先生,”我低唤着,感觉得出我声音中的激颤:“我们一定被看到了。”

他猛力地抓着我,嘴唇离我极近:“即使有人看到,我也不在乎。”他说着:“我什么都不在乎……除了这个。”

他把我的襞襟取下抛开,两手搁到我肩上,硬把我衣服扯开。

“先生,您希望我光着身子吗?”我问着。

“款!”他唤着:“款!对了。我在梦中曾多次见过你。”

我渴望他,正如他渴望我一般。真情不待掩藏。

“你好美,美得一如我的想象。”他喃喃低语:“你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蕾蒂丝……”

而他,也一如我的梦想。这样的经验我未曾有过。他的情感,是愤怒和欲望的混合,这点我不能不知道。我为此激忿,却无损于我的热情。我决心让他明白我是他前所未见的一位情妇,我要他同我一样坐立不安。他得准备冒失庞的危险,正如我愿意违背婚姻的誓言。

我暂获成功了。我体会出他的奥妙,也因为明白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欣喜不已。

尽管女王会想他,我知道他离不开了我。我大为欢欣,仿佛我天生就具有特殊的魅力,可迷倒男人,教他们离不开我似地。而且,我注定要同这男人亲热,正如他注定要渴望我一般。

我俩彼此着迷。然而我们溜出来,一定是有目共睹的。好一会儿,我们回到舞厅,我不由得不安了起来。

女王必定会想念罗勃。她是否曾发现我也不在了?相信我马上就会知道的。我不觉打了个冷颤。万一被逐出宫廷,我怎么办?

以后几天,女王毫无表示。罗勃未到宫廷,我知道她很想念他。她变得躁怒不堪,还声称某些人自以为去留自如,看来该教训一顿才行。

不久,韩尼兹和列斯特交恶的消息传来了。列斯特捎信给韩尼兹,说他将带一根手杖去拜访他;韩尼兹则回答说他将以一支剑来恭迎大驾。

伊丽沙白一听,盛怒不已,同时也有些恐惧。她担心罗勃会发动决斗,而被杀死。几位宠臣间如此蛮干,实在不是她的本意。她把韩尼兹召来,着实训斥了他一顿,指问他是否自以为能够抗命,斗剑非儿戏,下次他如果再这样蠢,有人就得尝尝斧头的滋味了。

她大概还掴了他几个耳光,因为他一出来,我发现他两只耳朵红冬冬的,整个人仿佛给泄了气一般。

再来轮到罗勃,我忍不住地凝神细听。

她非常光火,比训韩尼兹时还要动气。

“混帐!”她吼着:“我一直希望你好,可是我总不能光宠你一个而别人什么份儿都没。我还有其他臣仆呢!记住,朕只有情夫,没有主人。任何人蒙朕抬举,就能够蒙朕贬抑。那些利用朕的恩宠而胡搞蛮干的人,就得尝到这个苦头。”

只听到罗勃平静地说:“陛下,臣谨请告退。”

“退罢!”她叫着。

他一出来,看到我,便盯着我,这是一种邀请,要我跟着他。我一等有机可乘,便一溜跟上去,就在那晚幽会的雅房找到了他。

他攫住我,紧紧拥着,纵声大笑了起来。

“你看,”他说:“我已经失庞了。”

“但是并没有失去我。”

“那我并非不快乐罗!”

他锁上门,仿佛着魔了一般,疯狂地渴望着我。而我呢,也是激切地欲想着他。

我知道他欲怒参半,但我不在乎。我要这个男人。女王登基那天,我看到他护驾在侧,从那一刻起,我就忘不了他。如果说他对我的欲望多少肇因于女王的态度,我渴望他有部分也是由于女王的关系。我们即使在最沉迷的时刻,她也阴魂不散似地,蹯踞在我们心中。

我们并躺着,深知这么做相当危险。万一被发现,必定稳死无疑,但我们却不在乎。我们对彼此的需要远超乎恐惧,也因此增添我们的感触和激情。这一切,我相信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能给予我,而且,我认为罗勃也一定深有同感。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个性上的认同吗?这是雷霆万钧的欲望和不可抗拒的激情,使得我们忽略了危险。事实上,为了这番际遇,为提升沉醉的境界,我们已不惜把未来当作睹注了。

我们精疲力竭,却振奋异常。这次的经验,我们将不致遗忘,由于今天,我们来日的生活才会彼此相连。不管发生任何变故,我们将永难忘怀。

“不久我们还会相见。”他说着,神情十分严肃。

“是的。”我回答。

“这真是会面的好地方。”

“被发现就不妙了。”

“你怕吗?”

“即使怕,也很值得。”

的确,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他是我所要的男人。

“蕾蒂丝,你看起来很漂亮。”女王说:“有什么喜事吗?”

“陛下,没有啊!”

“想必是怀孕了。”

“老天!”我一叫,心理着实恐慌。

“别这样,你只有两个……而且还是女儿。华德想要个儿子,我知道。”

“陛下,我想休养一下。”

她轻轻拍着我的臂膀说:“你这个妻子,真是想什么有什么。”

她紧盯着我,似乎要探究我。她可能起疑吗?万一她起了疑心,我准被轰出宫门无疑。

罗勃对女王,依然是疏远如故。有时这令她光火,然而我相信她早就打定主意要给他一点教训。她不是说过吗,她不能专宠某人,不然他会过于放肆。有时我倒认为她是惧怕罗勃那深厚的男性魅力(我自己就领教过),才强迫自己对他动肝火的。不然她一掉入陷井,就成了他野心下的牺牲啦。

我并没如愿地掌看到他。只一两次,他潜入宫中与我幽会,我们就在那稳密的雅房里缱绻良久。然而,我觉察得出他内心的苦闷,我知道他最渴望的不是女人,而是王冠。

他回坎尼华兹堡去了。这个堡,经过他的整饰,已成为全国屈指可数的壮丽城堡。他曾说希望我同他一起回去,还说若非已是罗敷有夫,我们就可以结婚。不过若不是绝对安全,我怀疑他是否会提及婚姻,因为我知道了尚未放弃与女王结合的希望。

在宫中,罗勃的敌对正开始设计陷害他。显然,他们以为他失宠了。诺福克公爵尤其是一大劲敌。这人不仅无能,而且固执。他因为崇拜祖先而郁郁不得志。在他看来,他的祖先远比女王的先人还要尊贵,因为铎德家族的王位等于是篡窃得来的,这一点我倒有同感。他的祖先可能也相当聪明,然而却都自恃优越,此尤以当今的诺福克公爵为然。伊丽沙白很清楚他这种脾气,每次一看到他老毛病要发作,就立刻加以抑止,仿如她父亲一般。可是,她总有防范不周的时候,可怜的诺福克,他责任心重,求好心切,却总是免不了出错。

象他这样的人,眼睁睁看着罗勃登上全国第一把交椅,内心自然很不痛快。他认为以他的家世,那个地位非他莫属。不幸的是在封爵大典前不久,他还和罗勃狠狠地吵了一场。

女王最大的嗜好,莫过于观赏她那些宠臣参加骑射或各项比赛。在这些场合中,她不仅观看他们精湛的技巧,更爱欣赏他们俊美的体格。她凝神静观,一坐就是数小时,而罗勃要是在场比赛,尤其能令她动心。

诺福克和罗勃的争执,便是在这种场合中发生的。那是在一次室内网球赛,罗勃把诺福克拉去对打。罗勃对各种运动都十分精湛,因此他渐渐占了上风。那时我正陪着女王坐在亨利八世所兴建的看台上。亨利本人也精于网球。他因为喜欢观赏,才特别兴建这座看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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