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陛下!”

女王笑了:“表姐,你真多产,七子四女是吗?我喜欢大家庭,蕾蒂丝,把手伸过来。我们是亲戚,回到英国,你觉得怎样?”

“陛下登基后,英国便成了美丽的乐土。”

“哈!”她又笑了,对母亲说:“我看你把她教养的很好。我敢说,那一定是法兰西斯的主意。”

“我们离家时,法兰西斯很担心子女的前途。”母亲回答:“陛下一有危险,他就非常绝望,我们也是。”

她严肃得点点头:“你们既然回了国,以后的日子就不担忧了。揩涕,你得替你女儿找丈夫了。如果它们都象蕾蒂丝一样漂亮,就不会有问题。”

“陛下,回国真好。”母亲说:“目前,我和法兰西斯除了女儿的婚事外,别的都不担心了。”

“我们得想点办法。”女王说着,把目光转向我:“你的蕾蒂丝显然没什么话好说。”

“我想我应该等您许可才能开口。”我很快答道。

“那你可以开口了。我很高兴。太过安静的人,我很不喜欢。饶舌的坏蛋也比沉默的圣人要来得有趣。”

“我要说我和父母一样,很高兴来到这里,还有,能够看到我的亲戚登上王位,我尤其喜欢。”

“说得好。表姐,我看得出你训练过她的口才。”

“陛下,这是我自己学来的。”我立即反驳。

我的鲁莽,令母亲大吃一惊,不过女王把嘴一咧,表示她并非不高兴。

“你还学了些什么?”女王问。

“在讨论时,如果没有说话的余地,就要静听。而且,尽可能让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

女王笑了,“看样子,你真够聪慧。来到宫廷时,你就需要懂这些了。许多人都会聊天,但懂聆听的人不多,其实这种人才算聪明,而你才不过十七岁,就已经懂了。过来,坐到我旁边。我要和你谈谈。”

母亲显得很高兴,同时也瞄了我一眼,要我当心些。她是对的,我可能冲动了点。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这种唐突的举动令母亲惊骇不已。

他与我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同。他具有一种特质。他无疑是很英俊的,然而“英俊”二字根本不足以描摹他。英俊的男人非常多,可是具有他这种非凡特质的我却从没有见过。加冕大典中我曾看过他。也许我象别的女人一样被他迷得发痴,可我并非向来就爱他爱得入骨。每当我回想遥远的过往,想及我们日后的相处,都不由得颤栗。任何人对罗勃不管是爱或恨,都得承认他具有那种领袖气质。那原是与生俱有的统御魔力,除此而外,我找不出别的更好的字眼来形容他。他也深知自己具有此种魅力。

他体格魁梧,周身散发着一股威力。“威力”正是男性魅力的本质,至少我个人是这么想。每次我同几位妹妹谈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常常谈,因为我知道感情方面的际遇在我一生中一定占很大的地位),我说我的爱人一定是个发号施令的人,他必定很富有,而且他一发怒,别人(我当然除外)就只有畏缩的份儿,我发怒他也会怕的。我在描述我所要的爱人时,我知道我其实是说我自己。我向来很有野心,我要的不是短暂的权势。我从不嫉羡伊丽沙白的王冠,反倒庆幸她拥有女王的头衔。因为每当我们之间的敌意一变得强烈,我就知道她若非有那顶王冠,就绝不是我的对手。我喜欢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且也要我所中意的人抗拒不了我的魅力。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欲望极强,而且不得满足势不干休。

那时候,罗勃。杜雷是我所见过的男人中最具有魅力的一位。他肤色很深,相当黝黑,头发又浓又密,也近乎黑色。一双黝深的眼睛非常灵活,仿佛无所不见似地,鼻子略微鹰钩,身材矫健,象个运动员。他一进来,就象国王会见王后一般。

我发觉他的来到改变了伊丽沙白。她那白晰的肌肤因为兴奋,便微呈粉红的色泽。

“这是罗勃,”她说:“果不出所料。你总是未经通报,就闯进来了。”讲得尽管尖刻,语气却充满着柔情。这位不速之客显然绝非不受欢迎的,而且,显然她早把母亲和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伸出一只嫩白的手,他轻轻握着,俯身一吻,再盯住她的脸,她的手仍留在他掌心。看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我就猜得出他们是一对情侣了。

“亲爱的陛下,”他说,“我是特地赶来的。”

“有什么灾难吗?”她答:“快告诉我。”

“非也,”他应着:“我只是太想见你,才忍不住赶来的。”

母亲把手搁到我肩上,要我转向门口,我回头看看女王,以为应该等她许我们离开才走。

母亲摇摇头,我们一起离开。女王已经忘了我们,罗勃。杜雷也一样。

我思潮喷涌,一直想着他们。我忘不了那位英俊、高贵的罗勃。杜雷,以及他注视女王的那种神情。我不无愠怒之意,他居然连瞧我一眼都不曾。要是他看过我一眼,我保证他非再瞄第二眼不可。他的影象不断浮上我的脑海。他那浆白的襞襟,紧身上衣,弧度优美的臂线,以及耳上所戴的一颗钻石,无一处不引起我无限的幽思。我还记得他那双裹着长袜的长腿,曲线是那般优雅匀称,难怪他不系袜带,要是体格没那样好,就不能那样潇洒了。

初遇的印象使得我大为反感,我决心报复。想想,那种三角关系形成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蕾蒂丝。诺里斯。而她的母亲,在几分钟前才把她引荐给女王,态度还那般谦卑!

这是个开端,此后,我就常常出入宫廷了。女王对她母亲的族人相当友善,也很有感情,尽管她很少提到安葆琳的名字。国中怀疑她是否合法的人当然不少,可是没有人胆敢声张,因为人都怕死。女王很聪明,当然不会不知道,因此她经常要别人注意她象她的父亲亨利八世,而且一有机会,便强调那相似点。她长得象他,这无可置疑,所以做起来并不困难。不过,她一直很照顾葆琳家族,仿佛想借此补偿那位被弃的夫人似地,我和妹妹赛西丽亚就这样成了女王身边的宫人,几星期之后,我们便住进宫中了。安和凯瑟琳还小,不过她们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宫中生活多采多姿,正是我在那几年枯燥的流亡生活中所梦寐以求的。我正值青春年华,恰可以尽情欢度。

宫廷是全国的中心,有钱人和野心家皆趋之若鹜。全国的名门巨族粗集于女王四周,互相竞其奢华。女王身居核心,也喜欢夸耀和豪奢,只要费用不必由她支付。

她热爱盛大的庆典,宴会,也热爱球队赛和狂欢,但我发觉她饮食非常节制。她雅好音乐和舞蹈,且一向乐之不疲。她多半和罗勃。杜雷共舞,不过若有舞跳得不好的英俊男士,她也会稍稍戏舞一番,她迷上我主要是由于她那多变的性格。看她一身华丽的衣饰,妖娆万状地同罗勃共舞,仿佛蓄意挑逗似地,很给人一种轻浮的印象。身为一位女王,这种模样相当危险。不过她变骤极快,忽然之间,她就能够收敛,且变得严峻、端庄,以维护她的权威。此时,她会让那些专家人才(就如威廉。

赛梭),晓得她在控制大局,她的旨意,必须格遵无误。谁也不确定她何时会收心,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当然,罗勃。杜雷除外。不过我不只一次看到她开玩笑地掴他一掌,状极亲呢,而其实也是在警告他她是女王,他只是她的部属。我还看到罗勃握住她那只手,深深一吻,这似乎令她心软了。那些日子里,他实在是自信心十足。

显然,她很喜欢我。我的舞艺足可与她媲美,虽然没有人最于指认。全宫廷中,任何人的舞技都比不上女王,在衣饰、容貌方面,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和她较量。她各方面都优越非凡。但我深知自己是宫廷中公认的美人,这一点女王也承认,她她把我当作她的亲人。我富于机智,有时我故意露几手给女王瞧,她并无不高兴的表示。她很乐意照顾母系的亲戚,仿佛借以安慰她母亲在天之灵似的。好几次,她把我留在身边,在那超初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在一起欢笑,她也明白表示很高兴有我相陪。谁知道以后我们会成为情场上针锋相对的劲敌呢?我们的交情尽管不错,但在她和罗勃会面时,却绝不许我或任何漂亮女子跟在身边。以前我常认为她就是对自己的容貌不太有信心,才经常需要别人称赞她美得不得了。要是她没有王冠,那么她还迷人吗?我怀疑。不过要想象她没了王冠的样子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是她的命根。我常审视我的长睫、月明眸,以及淡蜜色浓发衬着的小巧脸蛋,相形之下,伊丽沙白那张苍白的脸就逊色多了,不是吗?那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睫,那高傲的鼻子,以及那白得病恹恹的肌肤,任何人只要客观些,都会承认我远比她美。然而她具有王者的威仪,而且如众所知,她是太阳,我们不过是环侍在侧的行星,仰靠着她赐予光明。她尚未登基之前,身体一直很虚,还患过几场大病,据说差点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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