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人都知道的、次等的小机括,我不再多讲了。但是,此外还有一个更奇妙的、更细致的、推动所有这一切机括的机括;它是我们一切感觉、快乐、情绪、思想的来源;因为正像我们的腿有它的用来走路的肌肉一样,我们的脑子也有它的用来思想的肌肉。我愿意谈一谈希波克拉特把它叫做A′BCρμDB①的那个激动的、猛烈的始基。这个始基是存在的,它存在的位置是在脑子里面神经起源的地方,它通过神经,对身体的其余部分行使着权力。这样,一切可以解释的现象,直到想像作用的病态所引起的种种后果,就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①指作为运动的始基的灵魂。——译者。

但是为了避免材料过分丰富、过分冗长起见,我们只能限于谈谈少数几个问题和我们的解释。

为什么我们看到或是仅仅想起一个美丽的女人,就会引起我们的一些运动和一些特殊的欲望呢?这些运动和欲望发生在我们的某些器官上,它们是由于这些器官的性质本身而来的么?根本不是;这是由这些器官的肌肉和想像作用之间的关联,以及它们两者之间的那种交互影响而来的。这里是有一个最初的机括,它受到了古人所谓的美色或美人的形象的刺激,立刻又去刺激第二个机括,而后者当想像作用去唤醒它的时候,还完全处在沉睡状态中:而所有这些,如果不是因为血液和各种动物精神处在忙碌和骚动中,以惊人的速度奔腾起来,跑去把海绵体膨胀起来,这种情况怎样会发生呢?

既然母亲和儿童之间有着显明的联系①,既然要否认杜尔比奥斯以及很多同样可相信的作者(比他更可信的作者是没有的)所提出的事实是很困难的,因此,我们相信,正是由于上面同样的道理,所以胎儿能直接感受母体的想像作用的影响,就像一块柔软的蜡接受各种形状的模印一样;所以母亲的特点、嗜好等等都能模印在胎儿身上,而这些都是尽管勃隆德尔和他的附和者们怎么说都解释不清楚的。这样,我们也使马尔布朗希神父恢复了他的荣誉,很多作者说他轻信,因而尽情地揶揄了他,这些人自己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自然,却想使自然迁就他们自己的观念。

①至少有血管上的联系。是不是就一定没有神经上的联系呢?

让我们看看这位有名的颇普的肖像吧(他至少是英国人中的伏尔泰),他的精神的种种刚毅有力的征象都清楚地刻画在他的容貌上。他的整个容貌在痉挛;眼睛突出眶外,眉毛随着额角的肌肉高耸着。为什么这样呢?这是因为神经起源的地方正在工作,当然整个的身体也必然会感受到一种临盆的紧张。如果没有一条内部的线索在牵动着许多外部的线索,怎么会产生所有这些现象呢?如果假设一个心灵来解释这些程象,那就等于是说:这是圣灵的作用。

事实上,如果在我脑子里思想的那个东西不是这个器官的一部分,因而也不是整个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当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计划写一本书,或是思索一个抽象的问题的时候,我的血液会热起来,我的精神的热力会散布到我的血管里去呢?你拿这个问题去问那些富于想像力的人,去问那些诗人,去问那些遇到一个美好的感情便狂喜,遇到一味佳肴、自然界的美丽、真理、道德等等便激动的人吧!从他们那样的热情中,从他们所告诉你的体验中,你便可以从结果来推寻原因了;从这一种和谐,从这一种为所有的莱布尼兹主义者所认识不到,但是一个单纯的解剖学家、一个鲍瑞里①却认识得很清楚的和谐,你便会认识到人的物质的统一性了。因为问题是在这里:如果说使人痛苦的神经紧张引起发热,发热能使精神困扰、丧失意志,而反过来精神过度疲劳也能引起身体的不安宁,引起一种耗损性的火气,这种火气使贝尔在这样的早年丧失了生命;如果说这么一点小小的刺激能引起我意欲,迫使我强烈地欲求我在前一刹那还完全不在意中的东西,如果脑子里的某些感触反过来又能激起这种要求和这些欲望,那么,试问为什么我们要把明明只是同一的东西说成是两个呢?如果有人大惊小怪地说这样是抹煞了意志,那是徒然的。意志要发一次号令,就要受一百次制约。在健康的时候,身体真是驯顺极了,因为有一大股血液和动物精神的洪流在控制着它;意志有一个由比闪电还敏捷的各种液体组成的看不见的兵团做它的部下,随时供它驱使。但是正因为它是通过神经行使它的威力的,它也就受到神经的限制和束缚。一个力竭的情人,最好的意志、最热烈的欲望能使他恢复失去的精力么?哎哟!可惜是不能;并且正是这个意志将首先受到责罚,因为在某种情形下,要不要快乐并不是它所能决定的。我在上面所说的那种疯瘫病,在这里又出现了。

①Giovanni-AlfonsoBorelli(1608—1678),著名的意大利医生兼生理学家;应用数学和物理学于生理学的研究,首先试用力学原理解释人体运动。——译者。

黄疸病使你非常惊奇!你不知道物体的颜色决定于我们通过什么颜色的玻璃去看它么?你不知道人的体液是什么颜色,外面的事物也就是什么颜色,至少就我们人这个有千万种幻觉的玩意来说,情形就是这样么?可是你把眼睛里的那种体液的色素去掉,让胆汁仍旧流过它的天然的筛管,这样心灵就换上新的眼睛,也就不再尽看见黄东西了。我们消除了白翳,便可以使瞎子重得光明,打通了欧氏管,就可以使聋子听见声音,情形不也正是一样的么?在那些暧昧的世纪里,有多少人也许只是一些聪明的江湖医生,却相传行了许多伟大的奇迹!那美丽的心灵,伟大的意志,只有在身体条件允许它的时候,才能发生作用,并且它的趣味是随着年龄和狂热而变动的!这样,我们难道还用得着奇怪:为什么哲学家们为了保持心灵的健康,总是注意身体的健康,为什么毕泰戈拉要详细规定饮食,柏拉图要严禁饮酒?如果我们要教育心灵、要培养它对于真理和道德的认识,一个有经验的医生总是提出适合身体健康的饮食,认为这是我们应该服用的一张药方;在疾病干扰、感官混乱的时候,真理和道德都无非是空话而已。如果没有卫生方面的教训,爱比克戴特、苏格拉底、柏拉图等人的说教就是落空的;对于一个生来饮食无节制的人,全部道德学都是不生效的,饮食有节制是一切美德的根源,就像无节制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一样。

是不是还要提出一些理由(可是为什么要无止境地讲那些感性影响呢?希波克拉特用A′BCρμDB一个字便全都说清楚了)来证明人只是一个动物,或者说只是许多机括的集合?这些机括互相推动、互相引发,谁也不能说自然究竟是从哪一点上开始这个人体的循环的。因此,如果说这些机括彼此有什么不同,那只是位置的不同和力量程度的不同,而绝对没有性质上的不同。因此心灵只是一种运动的始基,或者脑子的一个物质的、感性的部分。这个部分,我们用不着害怕犯错误,可以正确地把它视为整个人体机器的一个主要的机括,它对其他一切机括有显明的影响,并且很可能是最先完成的。因此,正像我在下面讲到关于各种胚胎时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的那样,其他的一切机括都只是这一个机括的延伸。

我们人这架机器的这种天然的或固有的摆动,是这一架机器的每一根纤维所赋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它的每一丝纤维成分所赋有的,它和钟表的摆动一样,不能永远作用下去。当它松弛下去的时候,就应当使它重新振作起来;当它衰弱下去的时候,就应当给它增添力量;当它由于用力过度而萎缩下去的时候,就应当松放松放它。真正的医学也就在于此。

身体不是别的,就是一架钟表,而它的新的养料就是钟表匠。当养料进入血液的时候,自然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在血液里引起一种热,这在一心只想着炼炉的化学家们看来,该就是一种发酵作用。这种热使动物精神获得更大的渗透能力,机械地跑去把肌肉和心脏鼓动起来,好像奉了意志的命令似的。

因此,这些就是生命的原因和力量,这些原因和力量就是这样在人生百年之内维持着固体和液体的不断运动,这个运动对于固体和液体都同样是必要的。但是谁能说固体比液体对于生命更重要,或是液体比固体对于生命更重要呢?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没有后者的帮助,前者也就立刻消失。液体以它的刺激唤起和维持了血管的弹性,而血管的弹性又是液体的循环作用所依靠的。由于这种情形,所以在死亡以后,每一种生物体的那种天然的机括,都按照它享有余生的情形,仍然或多或少地保有着活动的能力,一直维持到最后才死去。生命体各部分的这种活力诚然能够借血液循环的力量而维持和增益,但是却并不是依靠血液循环的力量,因为在上面我们已经看到了,生命体各部分的这种活力,甚至不需要完整的肢体或器官也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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