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福原方面召集公卿计议,决定趁赖朝羽翼未丰之前,速加讨伐。于是任小松权亮少将维盛为大将军,萨摩守忠度为副将军,率三万多人马,于九月十八日开出福原,十九日抵达旧都,二十日就向东国杀去了。
大将军权亮少将维盛,时年二十三岁,仪表英俊、威武,非丹青笔墨所能描绘形容。虎皮缝缀的祖传大将军铠甲,装在唐式柜子里,叫人抬着,在路上他穿着红绸直裰,外罩浅绿丝线缝缀的铠甲,胯下是灰色钱形斑纹的战马,黄金镶边的雕鞍。副将军萨摩守忠度,身穿蓝色直裰,红线缝缀的铠甲,胯下是黑色肥壮的马,涂漆洒金的雕鞍。所有这些马、鞍、铠、盔、弓、箭、腰刀和短刀,件件闪光夺目,一路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萨摩守忠度近年来与一位皇女所生的女官交好,有一天他去找女官,恰巧有一位高级女官先他而至,长遍大论地谈个没完,直到深夜,仍未离去。忠度站在檐下等着,由于烦躁啪啦啪啦地搧起扇子,只听那女官语调优雅地吟道:“田野何狭,虫声噪噪。”萨摩守便收起扇子回去了。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女官问:“那天怎么不再搧扇子了?”萨摩守说:“不是说‘虫声噪噪’吗,因此就不搧了。”出发之际这个女官送给忠度一件内衣,当作千里远行的离别纪念,并附了一首歌:
挥袖离别东国去,闺中更觉夜露寒。
萨摩守和了一首:
此去卿勿作愁叹,先人足迹遍关山。
“先人足迹遍关山”一句,指的是当初平将军贞盛为讨伐平将门而下关东的事,借古咏怀,歌词十分优雅。
从前将军远征朝敌,先要朝觐皇上,接受御赐节刀。天皇临紫宸殿,近卫武官侍立阶前,内辨、外辨大臣参列其中,举行中仪节会。大将军,副将军,各按规矩接受节刀。在承平、天庆年间就有此先例,后因年代久远难以遵循效仿,赞岐守平正盛为讨伐前对马守源义亲到出云国去的时候,就只赐予驿铃,装在皮囊中,挂在杂役的颈项之下。古时候,为讨伐朝敌而离开都城的将军,都要有三项决心:在接受节刀的当天把家忘掉;走出家门之后,把妻子忘掉;在战场和敌人打仗时把性命忘掉。现在平氏的大将维盛和忠度,一定也怀有这种决心吧。想起来,颇令人感慨。
九月二十二日高仓上皇再次临幸安艺国严岛。三月间曾临幸过一次,因为这个缘故,近两个月来世上稍稍安宁了一些,黎民稍得太平。但自高仓宫谋反之后,天下又生动乱,世上很不平静。因此为了祈祷天下安宁,上皇病愈,又到严岛神社去了。这次是从福原出发,不再需要长途跋涉。上皇亲自作了一篇祷文,令摄政藤原基通代为誊清。文曰:
盖闻佛法本性,静若闲云,犹十四十五之明月高悬;神佛显化,智虑殊深,如一阴一阳之春风化育。夫严岛神社,乃誉称天下,交口称赞之地,效验无比之所。高峰回绕社坛,仿佛高大慈悲之像;大海几及神殿,实寓宏愿之深广。某以愚昧之身,忝践帝王之位,今遵老聃谦冲之训,逊位退身,以上皇闲适之身逍遥于藐姑射山之间。然窃竭一心之精诚,参拜孤岛之幽祠,于瑞篱之下仰待冥恩,凝诚念而汗下;垂神托于宝宫,诵圣训以铭心。特表惧畏谨慎之期,重在夏秋之交。后病疴忽侵,医术乏效;斗转星移,日月交替,愈知神感之确著。虽经多日祈祷,仍未得舒郁结,特以竭诚心志,甘冒风尘,重登旅途。飒飒寒风,入侵旅人之梦,漠漠夕阳,遥望前途茫茫。终于到此神域,敬设洁席,谨以色纸墨字,写《妙法莲华经》一部,《无量义经》、《普贤观经》二部,《阿弥陀》、《般若心经》等各一卷,亲手书写金泥之提婆品一卷,奉献于佛尊之前。当是时也,于苍松翠柏之下,培植善根;又有潮水涌翻之音,漫和梵歌。弟子辞北阙八日,虽冷暖之候变化无多,凌西海之波实乃二度,当知与本社机缘非浅。朝朝祈祷之客不一,夜夜参拜之客无数,虽显贵归依信仰者众多,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