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心中还在琢磨的时候,梅森却大声喊道:“那末,你承认你是认识她的?”
“不认识,先生。”
“那好吧,”梅森转过身去对他手下的那些人说,“在这种情况下,依我看,没有办法了,我们只好把他带回宿营地去,看看他们是不是了解他的情况。也许那样可以从这个家伙身上挤出一点东西来,让他去跟他那些朋友当面对质去。我相信,他的手提箱和一些东西还在那边一个帐篷里。诸位先生,我们就把他带回宿营地去吧,看看他们是不是知道有关他的其他事情。”
随后,他马上冷冰冰地转过身要去宿营地,这时克莱德想到即将等待他的是什么而吓得浑身发抖,便大声嚷嚷:“啊,求求您,千万别这样!难道说您是真要把我带到那儿去吗?啊,请您千万别这样做!啊,求求您,千万别这样!”
这时克劳特才开了腔,说:“他在树林子里就问过我,能不能跟您谈谈不要把他带到宿营地去。”“啊,原来是在摸摸动向,是埃俊北梅森一听就大声叫了起来。“脸皮子太薄,不敢在第十二号湖上那些小姐、先生跟前露面。可是你甚至连在自己手下做工的那个可怜的小女工都不肯承认。真是妙极了。那末,好吧,我的朋友,要么把你确实知道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要么就干脆回到宿营地去。”他顿住了一会儿,看看这句话对克莱德发生什么效果。“我们会把宿营地那边的人通通召集拢来,向他们说明这是怎么回事,那时候看你还愿不愿意站在那里,矢门否认一切!”但他发觉克莱德犹豫不决,便继续说下去:“把他带走,伙计们。”梅森转过身去,朝宿营地方向踱了几步,这时,克劳特和斯温克分别架住克莱德的胳膊,把他推推搡搡向前走去。不料,克莱德突然大声喊叫说:
“啊,求求您,千万别这样!啊,请您千万别把我带到那儿,好吗,梅森先生?啊,求求您,我可不能再回到那儿去。这并不是说我真的有罪,不过,就是我不回去,我在那边的东西您照样可以拿走。
再说,现在回到那里,对我简直太难堪了。”瞧他那惨白的脸上和手上又是大豆汗出。他浑身上下象死人似的全都冰凉了。
“你不想去,嗯?”梅森一听见他这么说,就大声嚷道,随后停了下来。“他们要是全知道了,让你丢了面子,是吧?那末,好吧,现在你就回答我想了解的一些事情——而且要迅速,要彻底——要不然,我们连一分钟也不耽搁,就干脆到宿营地去!现在,你是打算回答呢,还是不回答?”他身子又侧转过来,走到克莱德跟前。这时,克莱德茫然不知所措,嘴唇直哆嗦,眼里露出困惑不定的神色。他终于忐忑不安地说:
“当然罗,我认识她。当然我认识。那是不用说的!这从信里就看得出来。不过,那又怎样呢?我并没有害死她。就是我跟她一块去那儿,也不是存心要害死她。我压根儿就没有。我就是没有。我跟您说!这完全是一起不幸事故。当时我甚至并不想要把她带到那儿去的。是她要我去的——要我带她一块到那儿去的,因为——因为,嗯,反正你也知道——从她那些信上一看也都明白了。而我一个劲儿说服她一个人到什么地方去,好让我清静些,因为我并不想跟她结婚。原来就是这样。我把她带到那儿,压根儿不想害死她,只不过是一个劲儿要说服她——就是这么一回事。再说,我并没有把那条小船翻掉——至少我不是存心要翻掉。风把我的帽子给刮跑了,我们——她和我——同时站了起来去捡帽子,小船就翻掉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她的头部还跟船舷相撞了。这个我是看见的。但一看见她在湖水里拚命挣扎的样子,我吓坏了,不敢游到她那边去,因为我深怕一游过去,说不定连我也要被她拖下去。接着,她就沉下去了。我游到了岸边。
这都是千真万确的,我指着老天起誓!”
他说话时,脸突然胀得通红,双手也是这样。他那痛苦、恐怖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他在暗自寻思——也许那天下午几乎没有什么风,说不定人们会发现这一点。说不定藏在圆木头底下的照相机三脚架,也会被发现的。人们要是一找到,会不会认为他就是拿了这东西砸了她呢?他浑身直冒冷汗,瑟瑟发抖。
但这时梅森却又开始盘问他。
“那末,让我们再想一想。你说你把她带到那里去并不是存心要害死她,是吧?”
“是的,先生。”
“好吧,那末,你为什么要在大比腾和草湖旅社登记时申报两个不同的名字?”
“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跟她一块去过那里。”“啊,我明白了。是不愿意因为她怀孕闹出什么丑闻来?”
“不愿意,先生。是的,先生,正是这样。”
“不过,要是以后她的尸体被发现,因而她声名扫地了,那你就反而无所谓吗?”
“但我并不知道她会淹死啊,”克莱德回答得既狡猾又机警,马上发觉了圈套。
“不过,你当然知道,你自己是不会回到那儿了。这你心里很明白,可不是吗?”
“怎么啦,不,先生,这个我可压根儿不知道啊。我想我会回来的。”
“很机灵,很机灵。”梅森暗自思忖道,但没有说出来,接着冷不防突然开口问:“所以,正是为了你回来的时候尽可能显得从容、自然,你就把自己的手提箱随身带走,让她的手提包寄放在火车站。
难道你不是这样做的吗?这个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不过,我把它带走,并不是因为我要逃跑。我们决定把午餐点心放在里头。”
“‘我们’,还是你?”
“我们。”
“这么说来,为了带上一点儿午餐点心,你就非得提一只大皮箱,嗯?难道说你不能把它包在一张纸里,或是干脆放到她的手提包里呢?”
“是啊,您不知道,她的手提包装满了东西,而我从不喜欢拿着任何纸包的。”
“啊,我明白了。你太骄傲,太敏感了,嗯?不过,那天晚上,拖着一只笨重的提箱,足足有十二英里地,一直步行到三英里湾,你倒是不认为有失自己身份,即便给别人看见,也不觉得难为情,是吧?”
“是啊,她落水以后,我不愿意别人知道我跟她一块到过那儿,所以,我不得不步行——”
他又顿住不说了。梅森只是对他望了一眼,心里想到许多许多要向他提出的问题——许多许多问题,据他知道或是揣想,全是克莱德没法解释清楚的。不过,天色不早了,帐篷里还有克莱德的、但没有来提取的东西——他的手提箱,可能还有那天他在大比腾穿的那套衣服——据他听说,是一套灰色的——不是他眼前身上这一套。值此黄昏时分,如此这般盘问他,只要继续下去,本来也许可以得到更多收获,但毕竟还得踏上归途;好在一路上,梅森还可以有充裕时间盘问他。
所以,尽管梅森非常不乐意在这个时刻结束谈话,但到头来他还是这样说:“哦,好吧,我跟你说,格里菲思。我们暂时先让你说到这里吧。也许你刚才说的都是实在的——可我不清楚。当然罗,我衷心希望一切都是真实的,为了你自己着想。不管怎么说,现在你就跟克劳特先生一块走。他会把你领到某个地方去的。”
稍后,他转过身去,对斯温克和克劳特说:“得了,伙计们。我告诉你们现在该怎么办。天色不早了。今晚我们要是想上哪儿宿夜,那就得赶紧一些才好。克劳特先生,你先把这个年轻人带到那两条船停靠的地方,就在那儿等我们。路上只要稍微喊几声,执法官和西塞尔就知道我们要上路了。斯温克跟我马上就会赶来,登上另外那一条船。”
梅森吩咐过以后,克劳特就照办去了。梅森和斯温克就在暮色四合中朝宿营地走去。克劳特押着克莱德往西走,路上还向执法官及其助手大声呼喊,直至听到了他们的应答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