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不,当然罗,我可没有,”克莱德回答说。这时,他只想到一件事,就是:在他还没有想到(或是知道)该怎么办或怎么说之前,他必须否认一切。
“上星期四晚上,大约十一点钟左右,你从大比腾到三英里湾的路上,也没有碰到过三个人吗?”
“怎么啦,没有,先生,当然罗,我可没碰到过。我已告诉过您了,我没有到过那里。”
“好吧,格里菲思先生,我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我奉命而来,就是为罗伯达。奥尔登被害一案逮捕你,克莱德。格里菲思。你跟我走就得了。”他掏出一副纯钢手铐来——不外乎是显显他的威风罢了——克莱德顿时往后退缩,浑身发抖,如同挨了一顿揍似的。
“您用不着给我戴这个,先生,”他恳求地说。“我希望您别这样。我一辈子都没有戴过铐。不上铐,我照样跟您走就得了。”他依依不舍、满面愁容地望了一眼那些密密匝匝的树丛,那些隐蔽的林中深处,刚才他应该奔进去,在那儿就安全无虞。
“那末,好吧,”威风凛凛的克劳特回答说。“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走。”于是,他抓住克莱德的一条几乎痉挛了的胳臂。“我可不可以向您再问一件事?”他们一块上路时,克莱德胆小如鼠地低声问。他一想到桑德拉等人,就觉得他们闪闪发光,令人眩目,而自己却显得太渺小了。桑德拉!桑德拉!把一个抓住的杀人犯押回那里去!
而且,就让她和伯蒂娜看见他!啊,不行!“您——您是打算把我带回宿营地去吗?”“是的,先生,现在我就是这个打算。我这是奉命办事。地方检察官和卡塔拉基县执法官此刻都在那儿。”
“哦,我知道,我知道,”克莱德歇斯底里地恳求道,这时他那泰然自若的态度几乎丧失殆尽了。“不过,您能不能——您能不能——只要我老老实实跟您走——您明白吗,回到那儿,都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愿意……您能不能带我绕过宿营地,不管您想把我带到哪儿都行。我有一个特殊原因——那就是——我——我,啊,老天哪,我求求您,克劳特先生,这会儿别把我带回宿营地去——行不行?”
克劳特觉得,这个人仿佛非常软弱,还有些稚气——长得眉目清秀,看来相当天真,穿着讲究,态度良好——压根儿不象是他预料中那么野蛮、残暴的凶犯。说实话此人正好来自他克劳特一向尊敬的那个阶级。不过,说到底,也许这个年轻人有势力很大的社会关系,不是吗?迄至今日,他听到过一些说法,表明这个年轻人肯定属于莱柯格斯名门望族之一。因此,克劳特便觉得不妨稍微显得殷勤些,回答说:“好吧,小伙子,我也不想让你太难堪了。反正我可不是执法官或是地方检察官——就是只管捉人罢了。那儿还有另外一些人,才决定该怎么处置你——我们一到了那儿,你自己不妨问问他们去。说不定他们认为不必把你带回宿营地去。不过,你的衣物怎么办?
也许都留在那儿,可不是?”
“啊,是的,不过,这可不要紧,”克莱德急匆匆回答说。“我随时可以去取。我就是现在不愿意回到那儿去,要是可能的话。”
“好吧,那末,就一块走吧,”克劳特先生回答说。
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一块走在那些参天的大树中间。临近黄昏时分,两旁高大的树干好象形成礼拜堂里肃穆的通道,他们置身其中,有如大教堂中殿里虔诚的信徒;克莱德惴惴不安,而又疲乏不堪的目光,还注视着西头树林子后面隐约可见的一抹铅红色的落日余辉。
得了杀人犯罪名!罗伯达死了!对他来说,桑德拉也死了!连同格里菲思一家人!以及他的伯父!他的母亲!宿营地上所有那些人!
啊,啊,老天哪,刚才还有某种东西——反正确实是有过的——一个劲儿要他逃走,但那时候为什么他没有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