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动身到普……地方去,对她的丈夫一肚子的怒火;可是这一次只是为了一件小事。他到德·赫……公爵古堡去的时候,坐了那辆崭新的四轮马车,给他妻子留了另外一辆,据车夫说,这辆车需要修理。

在路上,德·夏韦尔尼夫人寻思怎样把她的遭遇告诉朗贝尔夫人。尽管她很痛苦,但是对于能够有声有色地告诉别人一件事,她仍然感到愉快;她正为她的叙述寻找几句开头的话,一会儿想这样说,一会儿又想那样说。结果她从各方面看到了她的丈夫罪大恶极,她对他的反感也随之而增大。

大家知道,从巴黎到普……地方有16多公里远,德·夏韦尔尼夫人的控告状无论有多长。她的怀恨有多深,她总不能够在16多公里长的路上翻来覆去只想着一件事。人类的思想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它往往把令人喜悦的想象和痛苦的感觉联系起来;因此,她丈夫的错误在她心里引起的仇恨还没有过去,就产生了甜蜜和忧郁的回忆。

纯洁而清新的空气,明媚的阳光,过路人无忧无虑的容貌,都帮助她从仇恨的思想里解脱出来。她回忆起童年的日子,那时候她和同年龄的伙伴到乡间散步。她又想起了在修道院时①的同伴;她参加她们的游戏,同她们一起聚餐。她从大人们那里偷听到一些神秘的心腹话,她说出自己对这些话的想法;她一想到那时候有许多小动作很早就表达出妇女喜欢卖弄风情的天性,就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①当时法国有钱人家总送他们年青的女儿到修道院里读几年书,等于中学住读。

后来她又回忆起她进入社交界的情景。她仿佛眼前又出现了她离开修道院那年举行的许多极度辉煌的舞会,她在里面跳舞。至于别的舞会,她都忘记了;一个人的感觉,多么快就变得迟纯了呀!这些舞会使她想起了她的丈夫。“我真傻!”她心想,“我为什么不能第一眼就看出我同他结婚是不幸的呢?”在婚前一个月,可怜的夏韦尔尼非常大胆地同她长谈过一次,把未婚夫同她的不调协之处和他的平庸乏味,都暴露出来,这一切都记录并铭刻在她的记忆中。同时,她又禁不住想起了她的无数崇拜者,一个个都被她的结婚弄得绝了望,几个月后也都结了婚或者找到了别的安慰。“我如果同另外一个人结婚,会幸福吗?”她自问,“某甲肯定是个傻瓜,可是他不得罪人,他的老婆阿美丽可以随意驾驭他。同一个听话的丈夫,总是能够共同生活的。某乙有不少情妇,他的老婆很善良,只为这件事感到伤心。不过他对她倒是温顺体贴的,而……我不会有更多的要求,这样就够了。年轻的伯爵某丙经常读些政治小册子,他花了好大的劲儿希望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体面的众议员,也许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是呀,可是这些人全都叫人讨厌,他们相貌不佳又愚蠢可笑……”她这样把她未出嫁时所认识的青年人一一列举检阅的时候,达尔西的名字第二次出现在她的心头。

达尔西以前在德·吕桑太太的社交圈子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换句话说,人家知道……那些母亲们知道,他的财产不容许他想娶她们的女儿。对女儿们来说,他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获得她们的青睐。不过,他享有高尚文雅的美名。他有点愤世嫉俗,又善于说辛辣的讽刺话,十分讨人欢喜;他是一群小姐当中唯一能够嘲笑别的青年怪诞和自命不凡的男子。当他低声同一位小姐说话的时候,母亲们并不惊吓,因为她们的女儿高声大笑,那些长着一口美丽牙齿的小姐们的母亲,甚至说达尔西为人非常可爱。

朱莉和达尔西由于趣味相投,而且互相间都害怕对方贫嘴薄舌、恶意中伤的口才,所以两人甚为接近。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他们签订了和约,订了攻守同盟;他们双方互不侵犯,总是联合起来共同发挥他们的特长。

一天晚上,有人请朱莉唱一支歌。她有一副好嗓子,她自己也知道。走到钢琴旁边还没有开口唱歌的时候,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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