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才坐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太阳,已近中午了;同时她看见亚历山德罗牵着马朝家里走来。她沮丧地想,“家里午饭都没有!他说过中午不回来的!”她跳起来,正准备跑上去迎他,却发现他不是单身一人。他旁边有一个又矮又胖的人;他们正谈得起劲。那是个白人。这预示着什么呢?一会儿他们停了下来。她看见亚历山德罗举起手来,指着房子,然后又指着后面的草棚。他似乎说得很激动;那白人也是这样;他们两个争先恐后地说话。蕾蒙娜怕得发抖。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她什么也听不见,但从他们的手势里猜出了大概。这是怎么回事——亚历山德罗说过的事情发生了吗?

他们就要被赶出去——就在今天,在圣母刚刚答应要帮助她、保护她的今天,被赶出去吗?

孩子骚动起来,醒了,哇哇大哭。蕾蒙娜把孩子抱到胸前,拼命哄她,使她安静下来。她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朝亚历山德罗走了几步,亚历山德罗看见她,做了个强制性的手势,要她回去。蕾蒙娜心里很不舒服,回到走廊里,坐下来等他。

俄顷,她看见那个白人数出一叠钱交给亚历山德罗;然后他转身走掉了,亚历山德罗依然站在那儿,像扎了根似的,凝视着手掌心里的钱,贝尼托和巴巴慢慢地从他身边走开,他没注意;最后他像从昏睡中醒来一样,拾起□绳,慢慢地朝蕾蒙娜走来。她又站起来迎接他;他又做出强制性的手势,要她回去;她又坐下来,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现在蕾蒙娜时常害怕亚历山德罗。每当他脸上出现那副阴郁的神色时,她不知为什么就会感到惶恐。他似乎已不再是她心爱的亚历山德罗了。

他不慌不忙、磨磨蹭蹭地把耕犁从马上卸下来,把马牵进马厩。

然后他更加不慌不忙、磨磨蹭蹭地朝家里走去;他一声不吭地从蕾蒙娜身边走过,进了家门。他的两边脸颊上各有一块青斑,在那古铜色的皮肤上透出炙烤的红色。他的眼睛在发光。蕾蒙娜默默地跟他进门,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币,把它们撒在桌子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比任何哭都难听,这阵大笑立即使她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哦,我的亚历山德罗!我的亚历山德罗!怎么回事?你疯了吗?”

“不,亲爱的麦琪儿!”他叫道,转身面对她,把她和孩子搂在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把她们弄疼了——“不,我没疯;不过我想我马上就要疯了!那是什么钱?这座房子,麦琪儿,还有这些土地的价钱——我们在圣帕斯库拉拥有的一切土地的价钱!明天我们又要出去闯荡了。我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美国人不想要的地方!”

这事说起来不用多费口舌。亚历山德罗在地里干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只见几杯路外,有一个人正在卸木料。亚历山德罗在田垄半当中停下来,注视着他。那人也注视着亚历山德罗。须臾,那人走上前来,粗暴地说,“听着!走开,好不好!这是我的土地,我要在这儿造一座房子。”

亚历山德罗回答说,“这土地昨天还是我的。今天怎么就成你的了?”

这段答复的措词或亚历山德罗的口吻和举止,触动了那人的良心或心扉,或代替良心和心扉的不管什么东西,他说,“好吧,伙计,看来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只管走开,好不好,别找我的麻烦。你要明白,这土地是我的,周围这些土地全是我的;”他伸出手来划了个圆圈;“三百二十英亩,是我和我弟弟的,我们要来这儿定居。上个星期我们拿到了华盛顿签发的地契。一切正常,你最好太太平平地走开,别大惊小怪。你明白吗?”

是啊,亚历山德罗明白。几个月来他一直预料着会发生这样的事。在睡梦中或在醒着的时候,这样的情景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现在他似乎格外的平静和清醒,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是的,我明白,先生,”他说。“我不惊奇。我知道会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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